雲綠眼觀鼻鼻觀心往前走,原白川‘嗯’了聲,“好聽又好記。”
劉家莊離此雖僅有數十里地,但云綠急於趕去,只恨如今太慢,不想左手卻被他突然牽住,好奇偏頭,就見他面帶淺笑,“不用着急,慢慢走就是了,權當散心。”
雲綠呵笑一聲,“如今這種情況你還能有心情散步,看來是我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聞言他失笑,“我們再急也無用,黃家兄弟走得慢,沒事,也就這麼多時間,回頭我們要趕路,隨便擠擠也就抹平了,黃家兄弟不似阿綠這般輕功高絕,你就多體諒一下,回頭我請你喫飯。”
雲綠微低下頭,目光時不時瞥向被他牽住的手,溫暖體溫從手掌一路傳達到心臟,再伴隨血液流遍全身,驅散原本她體內冰寒。
她是個連心亦是冰冷之人,然而越是冷心之人,卻又偏生越加渴望太陽。
“哦?喫什麼?”她臉上帶着一種很含蓄的笑。
原白川不用想就說出口,“薑絲鴨,魔芋鴨,老鴨湯,爆炒鴨胗,涼拌鴨肝,尖椒鴨腸……”
見他開口就說個不停,雲綠失笑,“說的我都餓了,好了,記得回頭有空了請我。”
“那是當然。”
兩人邊走邊說些話,忌諱着還有黃家兄弟,沒一會兒她就將手抽了回來。
因爲軍師時常出門找補家用,所以對劉家莊一帶頗是熟悉,這會兒帶着壯漢兩人小心翼翼走在無路山上,偏生這石山怪石嶙峋,很是不好走。
雲綠兩人則如履平地跟在身後,也不催促,走了一段,軍師停下步子,“原捕頭,就這兒了,那天晚上我就是蹲在這兒看到的。”
原白川順着他指向的目光看去,這石山上半是裸露半是青苔覆蓋,那石縫中偶爾也長出些花樹,若是夜晚隔得遠了,的確不容易被發現。
這山巔上風吹得狠厲,他吸了口低下頭看向前方,這石山環繞中,前方約莫兩裏地的腳下便是一條大路,被風吹得沙塵滾滾。
“他們就是從這條路過去的?從哪邊行來?”原白川問。
軍師急忙伸出右手指向南,隨之又指向北方,“從那邊,一路往這邊走,不過前面有沒有分岔路就不知道了。”
原白川緊皺眉想了想,看向黃家兄弟,“我下去看看。”
說完看向雲綠,兩人直接從山上跳下去,看的黃豆羽扇都差點掉地上了,“我滴個神啊,這輕功我要是有,早就一夜暴富了。”
雲綠當然是沒有聽到誇獎,兩人下來站在路上,說是路,其實用的都是鑿碎的石頭混着泥巴鋪成。
偏偏這些石頭大小不一,有的如花生米大,有的如拳頭大,雙腳踩下去走路着實磕人。
原白川看了眼地面,擡頭看向北方,“這種路積水性非常強,這晚秋雨已經多起來,不容易幹,我們往北走看看。”
“嗯。”她應下,並沒有多說,繞了兩個彎輕笑,“還真讓你說準了。”
她看向前方有一個拐彎處內側,那裏運氣背,不但只分到了少許石頭,而且還都是花生米大的小石子,如此一來泥巴多了也就軟,一個水缸大的積水凼裏水極渾濁,前後被壓過的痕跡又因爲土的溼潤保存下來。
原白川蹲在地上,伸手進泥水中慢慢摸索,最後擡手在邊緣幹了的地方摸,“從車轍印子來看,就是一般人家的馬車,並非那天我們接手任務押送黃金的馬車,只是車轍印子的確深,一般馬車不過載人,縱有行禮,也不過三兩個箱子,裏頭裝些衣物,絕沒有這樣重的。”
他嘆着氣起身,拍了拍手。
雲綠道:“一定還有線索,我們繼續往前走。”
“嗯。”他答應下來,兩人又往前繞了幾個彎,走出了石山包圍,眼前豁然開朗,兩邊大量出現農人莊稼地,許多農人正在田間勞作,一派其樂融融。
原白川擡頭往前看,沉沉說,“是回京城的路。”
“黃金,根本就不在你押送的那支車隊裏。”雲綠目光看向遠方低垂的黑雲。
“嗯。”他點頭承認,“黃金在另一支車隊,那些人在半路上,將馬車上的黃金搬下來,放進早已準備好的普通馬車內運走。”
“但不是回京城。”雲綠肯定說,“這件事太過轟動,事發後你家被掘地三尺,那批人不會冒險將黃金運回。”
“再走走看。”他開口,沿着那晚運送黃金之人行路往前走。
大路兩邊偶爾有些小路,但過不了車,路兩旁土地柔軟,野草生長,並不見車轍印子,兩人便循着大路一直走了約摸半炷香時間,見着前方一個大大莊子。
原白川站在她身邊搖頭,“這樣大的莊子,又是在京城邊緣,應該是某位達官貴人的。”
兩人又往前走,通過小路靠近山莊,卻見莊門口路四周鬆軟泥土上,亂糟糟覆蓋着厚厚車轍印子。
“你瞧。”他蹲下身,手指沿着痕跡慢慢撫摸。
“看來,黃金在莊內。”雲綠輕笑,看的出來心情不錯。
頓了頓,她突然問,“進去嗎?”
原白川搖頭,“八十萬兩黃金,我們兩人根本搬不動,而且我很好奇,這莊子是哪位達官貴人的。”
“那便問,這麼多人,這麼多張嘴。”雲綠聲音中帶着一絲放鬆。
他聽着發笑,兩人便走到不遠處,見一個抽着旱菸的老頭,他問,“請問是兵部尚書的莊子嗎?在下初入府中,尚書派我來有事找莊頭,但我頭次來,不熟路。”
老頭‘呵呵’笑起來,眼中有一絲不屑,“什麼尚書,這可是相王妃陪嫁莊子。”
原白川歉意笑了,“抱歉,頭回來,看來是走錯路了。”他回頭看向雲綠,“那先回去看那兩兄弟。”
兩人轉身往回走,雲綠問,“相王妃?”
原白川臉色陰沉,半晌才語氣沉沉說,“此次分配黃金之人,相王是其一。”
兩人頓時不再言語。
走回石山環繞的大路,就見那兩兄弟趴在石壁上,正要下來。
“哎哎哎哥,你可繫緊了,這麼高掉下去,我就直接摔成肉餡了,到時候你拿塊麪皮一包,下鍋就成餛飩了。”黃豆聲音都在打顫。
“弟弟你別怕,我栓的可緊了。”黃瓜手裏拿着藤條,一端系在旁邊一塊石頭上,一端被黃豆抓着下去,“再說了,我不喜歡喫餛飩,我喜歡喫抄手。”
原白川走到底下問,“你們兩人做什麼?”
聽到他聲音,兄弟兩人扭頭看來,“是原捕頭啊,你們去老半天了,我們打算下去找你們,正好你們來了。”
原白川‘嗯’了聲,“你們回去吧,我有別的事要辦。”
“啊?”黃瓜一驚,“你們要去哪兒啊?我跟你們一起去啊。”
“不必了。”原白川搖頭,“我們要去辦危險的事,你們不必跟着。”
“那不行!”黃瓜拒絕,“你現在可危險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嗎?他們都想要你手裏的八十萬兩黃金,我必須得跟着你,不然你有危險,都沒人救你。”
雲綠靜靜看他,“他原本無危險,若帶着你,那才真的是有危險。”
黃瓜不解,還吊在藤條下,正趴着石壁的黃豆說,“哥啊,人家的意思是,原本原捕頭沒危險,就算遇到危險也能跑,結果帶着你,還得分心保護你,那可不就有危險了。”
聞言黃瓜很不好意思,卻倔強說,“不行!我就得保護你!我跟你說,現在京城裏到處都是厲害的人,道上來了好多高手,就等着從你身上拿走黃金,對了,現在都出了通緝令,上面說了,你的屍體值五萬兩黃金,要是能抓到活的,能說話,就翻倍,十萬兩黃金,所以你現在很危險,真的特別非常極其危險。”
原白川不知爲何突然發笑,“我真值錢。”
雲綠扭頭看他,輕輕一笑,“那我會努力,跟你一樣值錢。”
他看過來的目光充滿詫異,許久才說,“何苦非要跟我綁在一根繩上。”
“我願意,不必你管。”
“你……”他失笑,悲喜難分。
黃瓜兄弟這會兒總算是爬下來了,站在他面前說,“你們現在要進京城啊?那趕緊走啊,這個時候走,明天就能到。”
雲綠目光果斷看向兩人,“我們兩人急着趕去,你們不必跟着。”
黃瓜其實有點怕雲綠,縮了縮脖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說。
最後兩人當然是沒跟上,雲綠兩人快速趕往京城。
此時天色已暗,兩人翻過城牆進入,因爲原白川熟路,專走僻靜小巷。
雲綠悄聲問,“你可還記得,押送那支車隊的高手?”
他仔細回想,片刻後回答,“是劉維。”
“熟嗎?”
“不怎麼熟,他是浙江總捕出身,後來調回京,算是認識,之前他家中有喜事請客時我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