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計其數的屍體,早已分不清是誰的血,最後終究混流在一起,如同暴雨天。
“那日,三途宮,那些衝進來覆滅三途宮的人,只要見過,我全都記得,哪怕只有那一面,我也記得,方纔過去的,我在那日,曾見過。”
“什麼?”原白川大驚,一張臉上佈滿驚恐。
“這……不可能吧……”他嘴裏呢喃,腦子裏卻有什麼漸漸清晰,最終串聯成一條線。
“那日,衝入三途宮的,最開始的,是從六扇門等調來的高手,打頭陣,後面的是四十萬大軍,那些人……”
原白川自語,眼中漸漸明亮,就聽雲綠說,“剛我見到的人,混在那日的人中,這些人是相王手下,爲什麼相王要出力?”
“不。”他緩緩搖頭,“相王沒有出力,甚至當初三途宮一事,與他沒有任何干系。”
“是啊,沒有任何干系,所以,誰也不會想到,相王,纔是導致三途宮覆滅的真正之人。”雲綠說的堅定。
他想了半晌,“當初這件事,與相王沒有任何干系,可爲什麼現在,又有干係了?少宮主知道嗎?如果知道,爲什麼還會混在一起?”
突然間,腦子裏清晰的線驟然分裂,變成千絲萬縷條亂竄。
“我就說,三途宮作惡多端,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爲何突然傾盡全力也要除掉三途宮?相王爲何要這樣做?他害怕三途宮不會覆滅,還派了自己手下人混在其中,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雲綠想了半天,“我完全想不明白,三途宮跟相王有什麼干係?他爲何要這樣做?”
說完,她低頭看向懷中昏睡過去的世子,“這個青山堡,並非一朝一夕可建成,而且,還是在這種荒無人煙之處,更是在此蓄養衆多高手,若說只是個遊玩別院,我是萬萬不信的。”
“走。”他突然開口,“我們該啓程了。”
雲綠擡頭看他,雙目中盡是無奈。
“是啊,現在懷疑又有什麼用?相王武功已經夠高了,而且堡內高手衆多,這水渾着呢,我們再往前,必定會被淹死。”雲綠嘆息着自語,轉身便離去。
一路盡走偏僻之地,總算到了邊緣,翻過圍牆,外頭鬱鬱蔥蔥林木,只見一顆滿是金黃盛開的桂花樹下,背對站着個紅衣男子。
他在欣賞桂花,一陣風吹來,零星落下幾粒金黃,他優雅伸手接住,放到鼻下輕嗅,嘆氣一聲,“桂花開了,家人,也應該團圓了。”
雲綠兩人對看一眼,警惕看向對方。
他身上的紅衣是純色的,沒有任何花紋刺繡,紅色綢緞剪裁得體,穿在他瘦削又高挑的身材上,燦爛到極點的紅,卻襯托的他更加淒涼。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繡梔子花的荷包來,將幾粒桂花溫柔放進,收緊繩子,將荷包小心翼翼放進懷中,一邊說,“我想,一個身受重傷的夥伴,若是將其拋下,那另一人便可離去存活,可惜,我令人將方圓四百里都翻過來了,卻也不曾見到屍體,那便是說,受重傷成爲累贅的夥伴,並沒有被拋棄,既如此,那人便不會走遠,那……爲何卻找不到人呢?”
他說話語速極慢,聲調也難有高低起伏,只是語氣中,始終帶着揮之不去的哀愁。
“那只有一個可能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畢竟這個時候,最不會被懷疑的,只有青山堡了。”
話音緩緩落下,那人也緩緩轉過身來。
這人打扮,是個完美的貴公子,只是如今,那張盡毀到恐怖的臉,再配合那一身紅,如同一個索命厲鬼。
他目光看向雲綠,“我一直覺得,女子穿藍色,不好看,但看到你,可見,我的認爲,是錯誤的。”
雲綠不躲不閃對上他目光,“我也一直覺得,男人穿紅色,太過俗,但看到你,我想,天下間也唯有你身上那份淒涼,能壓得住紅的燦爛。”
男人聞言微微欠身行禮,“多謝誇獎。”站直身,他看向昏過去的世子,如常說,“小奴,起來了。”
那含有磅礴真氣的聲音穿透,被雲綠抱在懷中的世子幽幽轉醒,看向那男子,非但不害怕,反而高興笑了,“哥哥。”
話音方落,又看向雲綠兩人,臉上笑容消失,轉而變得畏懼。
男子安慰,“小奴莫怕,哥哥來了。”
男子看向原白川,淺淺一笑,牽動那張恐怖的臉,比不笑還可怕,“我便是你口中夭折的三公子。”
“嗯……三公子?你……”
“很意外吧?我竟然還活着。”
“在得知你爲青山堡堡主之後,你還活着,便也不算多意外了。”原白川靜靜訴說。
三公子滿意笑了,“你是個讓人喜歡的聰明人。”
“自然。”原白川居然毫不謙虛接下誇獎,“我在三公子心中,若無這般高評價,當初,又怎麼會被你們選中呢?”
“然也。”三公子贊同,“三途宮屹立百年,宮內高手衆多,人才濟濟,前去之人,務必是要極善權變,武功智謀皆屬上等方可。”
“三公子的誇獎,這個世上,恐怕沒幾人能承受。”
他語調一冷,目光驟然殺機畢現,“我不知少宮主是否知曉,你們纔是覆滅三途宮的真兇,但我不想管你們爲何會勾結在一起,只是你們當初利用完我後,卻又跟少宮主聯手陷害我,如此過河拆橋,將人利用殆盡再除之後快之舉,三公子以後,還是勿要再誇獎人的好。”
三公子看向又怒又恨的他,輕笑一聲,“這你可真的是誤會了,當初你們來到京城,我們不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嗎?”
“那你們爲何又與少宮主聯手?殺了母虎養虎崽嗎?可惜,養虎爲患。”雲綠突然開口,打破了兩人說話。
三公子並不惱怒,看向雲綠,“這件事我們只是受少宮主所託罷了,你若要生氣,可找錯對象了。”話鋒一轉,他看向世子,“小弟愛玩鬧,還是交由在下吧。”
“你覺得,我果真如此良善嗎?”雲綠右手成爪,掐住世子咽喉,“若是挾持令弟,我們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將之放下,我們才真是必死無疑。”
三公子看向世子,溫聲詢問,“可有受傷?”
世子搖頭,“沒,他們沒有打我。”
“嗯。”三公子滿意點頭,復看向雲綠,“既然你們沒有傷害小弟,那你們將他放下,離去吧。”
原白川搖頭,“我如何能肯定放下令弟後,三公子會放過我們?”
“哦?”三公子笑了,“因爲,你們並不值得我欺騙。”
話音一落,就在瞬間,他就到達兩人面前,雙掌齊出,毫無反應機會,兩人被掌風逼退,剎那間,三公子伸手,將世子抱在懷中,看向踉蹌後退的兩人,“我沒有騙你們吧?”
“你……”雲綠雙眉緊皺,忽而一笑,“相王練得鷹爪功,也算得上正道,倒是三公子一身武功,邪門至極,就連我這個出身三途宮之人,也深感大開眼界呢。”
三公子搖頭,“不必覺得毫無後路便逞強,我說了,既然你們沒有傷害小弟,那你們可離去。”
如今他的話,兩人再不懷疑,雲綠牽住原白川手掌,轉身就跑。
人走了,三公子低頭看向懷中抱着的世子,“胡鬧,以後還敢不敢一個人亂跑了?”
世子揉了揉鼻子,委屈巴巴搖頭,“對不起哦哥哥,我只是出去玩,結果摔倒,我……咳咳咳。”
話未說完,世子便咳嗽個不停,把三公子嚇了一跳,“又犯病了?”
話未落音,他一手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打開,倒出一顆豆子大小的黑色藥丸給世子服下。
世子劇烈喘氣,虛弱衝三公子笑了,“哥哥,不要擔心,我沒事的,我……”
砰——
強大響動打斷世子的話,三公子擡頭,就見方纔離去的兩人倒退回來,手中握着劍,面前是怒火升騰,步步緊逼的相王。
“父王,是兒子叫他們離去的。”
“哼!”相王見到兩個兒子,眼中總算有了滿意,“這兩個傢伙竟然敢挾持小奴威脅我,豈能放他們離去?”
“無妨的。”三公子淡淡發笑,“馬上就要中秋節了,何必再添殺孽呢?”
相王眯起眼,“也罷,原白川可以離開,但,雲綠。”他擡手指來,“這個三途宮之人,必須死!”
被點名的雲綠冷笑,“你能跟少宮主聯手,卻要置我一個左法王於死地,真是令人好笑。”
“伶牙俐齒。”相王好笑,“你也不必覺得不公,少宮主很快也會下去陪你的,你們之間的恩怨,就在地府慢慢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