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一個人?”柳紆滎開口道。
“本來還有幾個,忙活了幾個晚上,都去休息了。”男子一張圓臉,眼睛也圓,給人感覺很可愛。但是難得說話語氣文雅,給人極舒服的感覺,就想什麼心裏話都往外說。
“你沒有休息?”柳紆滎拍拍膝蓋在臺階上坐下,身旁一箱箱喂蠱的毒蟲就開始慌亂地爬動。
“休息?反正也被你們弄得睡不着,何必休息?”一遍遍,看着更小的蠱蟲生子發芽,心情就會平靜。也只有這裏,每天誕生着無數的生命。
“那也要休息啊。等到——雲開霧散的那一天。”
柳紆滎一板一眼地說着,直把男子說笑了。
“對我來說,外面和裏面,並沒有什麼區別。你知道的,我只要他們平安。”
“我知道啊,‘兒女都是債’,他們身邊都有人跟着。”柳紆滎笑道。
“那就好。”看着唯一一隻的小寶貝從柳紆滎的手背爬起,也是難得一見的詭異景象了。
“你……”男子笑道,“它一向喜歡你。”
“鑽人腦殼的喜歡嗎?”當爬到頸側的時候,柳紆滎才一把抓了下來,捏在手裏,任它六腳掙扎。
“鑽你的血?會死吧。”男子好奇道。
“鑽王奇它也好好地活着。”柳紆滎笑道。
“所以我對他更好奇。”男子笑起來,果然如春風般和煦。
“……”現實功利!
男子又說道:“我曾經有一次機會找他試藥,可惜被人搶先一步,不過他並沒有被毒死。”
“哦,楊自遠也會露出破綻?”柳紆滎笑道。
男子嚴肅道:“他有破綻,但是他堅守的東西很奇怪。我接觸不多,因爲他並沒有和楊自非過多往來。不過在楊自非的口中,他只不過是一個立不起的人,除了照料徒弟,就是在莊子裏種地。還有就是,哪裏出現名刀名劍的傳聞的時候,纔會外出尋訪。他不像楊自非四處收留孤兒,但是四個徒弟都是他抱來的。雖然其中兩個是寄名的,但那是因爲那兩個都自願跟了楊自非。一個阿潯是他從漠北帶過來的,那時他已經很大了;一個阿玓是他從出海的港口帶過來的,來時才只有五歲。”
漠北?港口?尋訪?
如果只是墨池,柳紆滎還會以爲他在尋訪四方之石,那麼遠的話,柳紆滎只聽過一個北邊的傳說——起死回生的傳說。
撫過手背的金犀甲,花暘眼中的他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男子繼續說道:“他們的天賦就不用說了,都是頂好的。阿玓年紀還小,武功智謀都已經不低。阿潯更是狡詐多謀,做什麼都不計手段。加上楊夢世和王奇,這四人風格迥異,做事有很大的不同。楊自非本來想把阿聰也送過去學點東西,但是我好歹知道阿聰性格的危險性,拒絕了。接着他又與阿聰接觸了幾次,連阿聰都對他讚譽頗高,手裏的關侯刺就是他所贈。所以我猜測楊自遠的愛好就是收集東西,收集各種完美的人和東西。一旦東西不完美了,毀了也沒什麼關係。所以纔會這麼無所謂。”
等他說完猜測,柳紆滎已經目瞪口呆。上上下下打量他,把花暘弄的都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
“這倒沒有,只是覺得你帶入的角色不錯。楊自非啊,我好像真相信有這個人了。”柳紆滎道,“對了,你跟了楊自非多少年了?”
“七八年吧,後面的日子太漫長,我記不太清了。那時他們剛把我姑姑花拒茵招惹回來,急需招錄一批手下,我就是那時候進來的。再說也是我擅長和喜歡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回來,我也許會這麼做到死。”花暘笑道。
陽光下,有這麼一方天地就夠了。真不錯,一點都不像進入了一個暗殺組織。
不過柳紆滎想的卻是:七八年?那麼另外三年花拒茵是怎麼活下來的?
“甄磊出現了。”柳紆滎又道。
“他?”花暘笑了。
“你們有交情嗎?兩年前,你也參與了吧。”柳紆滎看向他,目光頗爲犀利。
不過正如之前所意料的,這個人只對親人有情。
“相當天真的一個人,說什麼都會信。文武藝都是上佳,就是沒腦子,恐怕還不如一把刀。”花暘諷刺地笑道。
不是所有年少都難忘啊!
“知道了。拖後腿的人我從來不用。”柳紆滎笑道。
短暫地迸發絢麗的刀法。
正如李玄寒的驕傲,又如李玄寒的落魄。
無論刀劍,總是不可能停滯不前。因循守舊,也不會重複往日的輝煌。這種李民生從未見過的打法,無疑是自創的。
這讓李民生涌起不好的預感。看起來比主角還厲害,難道不是boss級別纔有的技能嗎?
當然最大的boss就是柳紆滎本人。
“爸!”張清瑩突然心漏跳了一下,然後緊張地大喊。
李民生回神。
當刀揮下去的那一剎那,張生昀依然還想說些什麼,可惜對手已經懶得再費脣舌。
見血封喉,十分乾淨的死法,多餘的傷口都沒有。
張生昀連威脅一句“你難道不想要四方之石了嗎”,這一句話都沒有問出口。
“你找的理由太多了,都不適合我。”說完看向剩下的阿衡。
淚水慢慢順着張清瑩的臉頰流下,頹然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也包括王奇釋然的那句:“輕描淡寫的死法,誰都不例外。”
阿衡愣了一下,想跑已經太晚。
楊自遠目光平和,充滿着看破生死的坦然,以及對生命的蔑視。刀口舔血,自然不會再有人將他與柳紆滎相提並論。對着阿衡,楊自遠幾乎是輕鬆地笑道:“聽說是你父親殺了花萼,他已經死了,但是我又並不贊成父債子償的玩法。”
“那你想怎麼樣?”阿衡看了看壓在脖子邊上的快刀,索性放開了。這人既然能認出石門的步法並說出來,就不可能正面爲敵。
“你很會藉助勢,並且傷過我的女兒。既然是對等,讓她對你打上一掌,我就算你過了此路。”楊自遠道。
一嚴懲二寬恕,強者自然有權決定遊戲規則。阿衡向來識時務,此時更不會反對。他就怕楊自遠後悔呢。不知道爲什麼,對着楊自遠,總是有股子對陣師父時的壓力。不過他更有信心陸薏苡不會重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