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玫瑰之下 >第31章 第31章
    謝音樓有個祕密基地。

    是一個荒廢掉的老院子,藏在七扭八拐街巷裏,是她年少時跳舞的地方,沒有人能找到,院子的紅磚牆壁已經破爛,藉着月光進來,謝音樓去找燈籠點亮,四周幽暗安靜,除了腳下的一點光外,就沒別的動靜了。

    她出聲讓雲清梨走路時別摔着,將燈籠放在石桌上,回過頭說:“你別哭啊,不然明早的街坊阿婆要傳鬧鬼了。”

    雲清梨來的路上已經冷靜下來,眼角略有點紅而已:“這是你家祖宅?”

    方纔進來時,她看見門上端黑色匾額上書“謝府”兩個燙金的字。

    謝音樓尋了個乾淨臺階坐,慢悠悠地說:“算是我家祖祖輩輩一代又代傳下來的老宅了,以前這兒住着個終生未嫁的奶奶,小時候我爸爸經常帶我和弟弟來這裏玩,看到那個樹下古井了嗎,我最小的笨蛋弟弟經常掉下去……”

    後來守着這祖宅的老奶奶去世後,這裏彷彿就被所有人遺忘了。

    而謝音樓藏了院子的鑰匙,一有解不開的心事就會偷偷的跑過來跳舞,久而久之,她就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祕密基地,也沒有跟任何人分享過。

    她指着那口深井,繼續對雲清梨說:“誰沒有點不能言的小祕密,你可以告訴它。”

    雲清梨問:“這樣會不會很傻?”

    謝音樓單手托腮,有點糾結地皺起眉說:“不會吧,我爸爸以前藏着心事時就喜歡閒坐在古井旁邊泡茶喝,老奶奶說,古井是會聽人心事的。”

    雲清梨聽她這樣有理有據,就沒繼續質疑下去,真走到古井旁邊。

    身後,謝音樓還不忘提醒一聲:“不是拿來跳的啊。”

    雲清梨本來也沒跳井的意思,被這樣一說,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好。

    略無奈轉過身,想哭的情緒都被謝音樓給分散光了:“謝音樓,我發現你和外界的形象一點都不像。”

    “誰沒有兩幅面孔呢。”

    謝音樓拍了拍旁邊臺階,雪白腕間的玉鐲發出清脆的聲響:“我今晚充當聽你心事的古井好了。”

    很多時候,與其把心事傾訴給熟人,遠不如跟一個剛認識的朋友說自在些。

    雲清梨除了在路燈下哭過,失態的情緒尚能控制住,還保持着戲曲美人那份端莊的美:“當年我跟周序之結婚,很多人都說我是唱戲曲唱昏了頭,他婚前……有個捧在手掌心寵愛了很多年的女人,愛到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是屬於那女人的。”

    “你不太像會拆人姻緣的。”謝音樓沒有立刻下定論,而是輕聲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雲清梨手指覆在薄薄發燙的眼皮上了會,往下說:“我與周序之自幼定下娃娃親,只是誰也沒當真,但是周家爺爺去世時遺囑上卻附加了一則條件,倘若他想拿到繼承權,必須去雲家履行婚約。”

    不是她逼那個女人走的,是周序之深知周家和雲家的利益被生生世世綁在了一起,必須娶她才能收場,所以這五年來,兩人完美的婚姻更像是演給外界看的。每個深夜裏令他魂牽夢縈的那個女人,從不是她。

    “可我愛上了他……在這段婚姻裏,我做了她的替身。”雲清梨是知道自己成了丁香花的替身,脣角的弧度很苦澀,輕輕地說“音樓……心裏有了白月光的男人是沒辦法獨佔的,因爲即便我想爲他赴湯蹈火爲他瘋,也早就有人替他做過了。”

    謝音樓換位思考想了會,就事論事說道:“確實,倘若這替身的事擱我身上,別說五年了,五天我都忍受不了。”

    “你也會選擇分開嗎?”

    “會分開,久病難愈會烙下病根的。”謝音樓有點冷,手指收攏着西裝外套保暖,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了:“我惜命。”

    雲清梨緩緩擡頭,看着雲間的月亮,不知爲何覺得心也一下子空落落的。

    她不願這個念頭瘋狂似的持續下去,轉頭對謝音樓說:“我唱桃花扇給你聽吧。”

    桃花扇。

    是她十五歲登臺演出的成名之曲,也是她戲院初次見到周序之時,登臺唱的。

    緣起桃花扇。

    緣滅也是桃花扇。

    ……

    下半夜,庭院外漆黑黑的,手邊的燈籠已經暗掉,院子散發着潮氣浸溼的朽味,謝音樓踢了踢石板地上的易拉罐酒,已經空了。

    她也跟着有些微醺,指尖揉了揉眉心,旁邊的雲清梨不善酒力,這種巷子小賣鋪售賣的廉價啤酒一瓶,就使得雲清梨昏昏欲睡,趴在了石桌前。

    謝音樓還好,年少時經常偷偷的買來嘗,帶了點果香味,就跟喝着玩似的。

    她微微坐起身,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叮鈴鈴的——

    拿起看,發現是傅容與打來的電話,她接聽:“喂?”

    兩人這幾日都沒聯繫感情,卻無形中已經沒了陌生感,傅容與嗓音略清沉,似乾渴了許久沒有進般滴水後發出來的:“在哪?周序之爲了找雲清梨和你,把整個泗城都翻了頂朝天,有人說看到你們上了個變態司機的黑車。”

    謝音樓扶着旁邊,一時沒聽的太清:“什麼黑車……”

    “周序之派人查了全部出租車的公司,都沒找到你們蹤跡,音樓。”傅容與那邊背景動靜隱約能聽得見車子鳴笛聲,顯然是周序之找不人,就找他這裏來了。

    謝音樓張了張嘴,還未發聲,院子外的街巷響起一陣老唱片的京劇。

    這是隔壁李阿婆多年來醒來要聽段老京劇的習慣,被打斷,等她要說時,手機已經自動斷電了。

    謝音樓微醺的意識徹底清醒,看着黑屏的手機,一時也找不到地方充電。

    她指尖揉了揉額頭,走過去想叫醒雲清梨:“我們該走了。”

    外面的夜色逐漸露白,雲清梨被寒氣侵入,胳膊都是冰涼的,感覺即將要重病一場似的,沉得慌,哪怕謝音樓叫了她三次,還是連擡起眼睫毛的力氣都無。

    不知折騰了多久,雲清梨終於有迴應,依舊處在清醒與模糊的邊緣狀態:“我醉了?”

    謝音樓輕聲回答:“站起來走兩步,會清醒一點。”

    雲清梨聽她的,垂眸看到地上的易拉罐好幾個,啓脣的聲音隱約有一絲不可思議:“都是我喝的?”

    話音未落,還生生倒吸了口涼氣:“我酒量真好啊。”

    “……”謝音樓

    就喝了一瓶,倒不至於跟酒量好這幾個字掛鉤。

    雲清梨堅信不疑自己喝了滿地的易拉罐果酒,拉着謝音樓的手說:“有機會我們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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