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大把鈔票堆起來的審美能不能收斂點?”謝音樓伸出白皙的手推門進去,不與他這種庸俗的人站一處。
謝忱時跟在後面,語調閒散說:“雅俗共賞啊姐姐。”
剛踏入打理有條的小院子裏,就先看到湯阮坐在大長板凳上,正手心捧着圓臉發呆,直到見到謝音樓旗袍身影,才猛地站起,比劃着:“回來啦。”
湯阮很歡迎小老闆,而對另一個闊公子哥就沒什麼好臉色,滿臉不情願地打招呼。
謝忱時四處打量了幾許院子,走過去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長高不少啊小啞巴,看到我開心嗎?”
湯阮滿臉寫着不開心,卻努力點腦袋:“我給你準備了禮物。”比劃完,他指向大長板凳底下的精美高檔鳥籠,裏面盤旋着一坨黑色,藉着夜光仔細看,還是活的。
謝音樓也循着看過去,被驚到似的,朝後退小半步:“怎麼是蛇。”
湯阮將烏梢蛇關在鳥籠裏鎖死了出不來,表示要送給謝忱時做寵物,露出小虎牙,也比劃着問他:“開心嗎?”
小啞巴不得了,也學着禮尚往來這套了。
謝忱時沒瞎,看得到這全身黑色的蛇,第一反應就是皺眉頭,連血壓都跟着降低,臉龐面上卻似笑非笑地,看他:“還挺能唬人啊。”
說着擡起修長的手往旁邊木椅背上一靠,口頭上還要佔便宜:“菜市場買的麼,老子很久沒喫蛇羹了,要不要今晚幫你宰了。”
說完,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漫不經心叩着椅背,又覺得觸感不太對,像是碰到了什麼會蠕動的光滑鱗片,側眸看了過去。
近乎一秒不到,謝忱時就直接倒地不起了。
有些人暈血,而對於謝忱時而言,他暈蛇,自幼就摸不得這種無腿的爬行動物。
謝音樓也看懵了,清明透亮眼眸盯着背椅上爬行的那隻細小的,再看向地上的謝忱時:“二妹!”
湯阮沒想把蛇放出來,震驚地比劃着:“它怎麼又溜出蛇袋了啊。”
謝忱時手臂撐着地,整個肩膀至背部的肌肉都繃緊,對彎腰扶他的謝音樓說:“叫救護車,快!”
謝音樓手心去摸他胸膛,隔着冰涼的襯衫能感覺到謝忱時心臟劇烈跳動,輕輕安撫他:“慢點呼吸,沒事,你看湯圓已經把蛇抓回去了,那麼小一隻……就跟小蚯蚓似的。”
她這一說,謝忱時被迫想起剛纔毛骨悚然畫面,精緻的臉龐更沒血色了:“我被咬了。”
“你沒被咬……”
謝音樓沒看見他修長冷白的手有傷口,湯阮抓好蛇,更是跑過來快速比劃:“蛇是菜市場買的,沒有毒。”
但是謝忱時就是咬定被蛇吻了,鬧着要去醫院輸血搶救。
看小啞巴那幸災樂禍的樣兒,他咬緊牙關自己拿手機叫救護車“老子會不會被截肢啊。”
謝音樓:“……你要想,可以自己跟醫生提要求。”
老城區的醫院離這很近,不用佔用公共資源,謝音樓打個車就把謝忱時給送到了急診科,值班的是一位中年女醫生,哪怕看謝忱時這隻手都尋不到蛇的牙印子,還是非常專業地給他消了毒。
謝忱時問:“不給我打血清?”
女醫生把鼻樑的黑框眼鏡推了推,說:“你這打不打血清,都沒關係吧。”
“消毒就沒事了?”謝忱時給她比劃了下蛇的大小,又將企圖要跑路的小啞巴給拽了過來:“跑什麼,老子還沒跟你算賬,你跟醫生說。”
湯阮苦瓜着臉蛋,拿手機打字:“醫生姐姐,麻煩你給他多打幾針吧。”
女醫生連傷口都找不到:“……”
急診科外,謝音樓一步都沒踏進去,嫌謝忱時堪比三歲兒童的幼稚行爲給她丟人,她拿手機去前臺結算醫藥費。
待領號排好隊,到她時,前臺將單子遞給她問:“網上支付還是現金。”
現在很少有人帶現金,謝音樓自然是選擇前者,剛打開謝忱時的手機要付費,卻怔了下,忘記問密碼了。
“我……”她輕啓紅脣,話沒說完,耳側一隻骨節清晰分明的手將現金遞給前臺。
伴隨着的,是那股熟悉雪松香味也拂過她髮絲,深夜的緣故香味更濃郁了些,謝音樓出神般,烏黑眼眸從他修長的腕骨線條往上看。
醫院的燈都是清冷的,襯得傅容與俊美的臉龐像是鍍了一層白釉色,濃密似鴉羽的眼睫低垂,正凝視着她驚訝的表情。
誰也沒有開口先說話,身後,還有其他病人家屬在排隊付醫藥費。
謝音樓聽到有人催,才趕忙地拿着單子讓路。
她低頭要朝急診科的方向走,高跟鞋沒踩兩步路,又毫無預兆地停下來,轉過身,直勾勾地看着站原地宛如雕塑般的傅容與。
半個月不見,他比她更像是大病了一場,連臉龐輪廓都削瘦了。
謝音樓抿了抿脣,語氣冷漠:“醫藥費我會還給你。”
傅容與眼底有什麼情緒驀地淡下去,薄脣扯動:“你我之間,要分的這麼清楚嗎?”
謝音樓手指緊緊捏着付費單,半天都沒回應這句話,有穿着病服的人從身邊路過,她下意識往牆角站,輕擡起極美的一張臉說:“在你眼中,你想讓我代替誰?”
她承認跟傅容與相處的這段時光裏,兩人契合度不僅是體現在牀上,還有平日裏的相處,都讓她感覺到很舒服……
而這些遠遠不代表,她能容忍自己成爲誰的白月光替身。
謝音樓問出這話時,傅容與眼神盯着她,啞着嗓音:“你沒有代替誰。”
“那你有白月光,是嗎?”
“音樓——”
他這句低喚,讓謝音樓笑了笑,有時答非所問,就已經是回答了。
“那來你很愛她。”
話說到這份上,傅容與心知再完美的謊言也騙不了謝音樓,許久的沉默之下,溢出薄脣的嗓音忽然地低了幾度:“是。”
謝音樓心臟被重重揪了起來,垂在身側的指尖無人察覺地顫了一下,喉頭髮澀:“哦,坦坦蕩蕩承認不是很好嗎,我又沒真指望過你感情史是乾乾淨淨的……”
她有點兒說不下去,沒指望過是一回事,親耳聽見傅容與承認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