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離村,村口,一顆大樹下,兩個身影來來回回走着,淡淡的黃光微微閃動,周洪山提着燭燈,一臉擔憂的望着前方的路口,一隻手時不時敲一敲自己的瘸腿,時不時扶一扶嘴角的煙桿子,濃烈刺鼻的白煙從他的嘴裏呼出。
“孩子他爹,你就先回去吧,你這腳也受不住,我來等着笙兒”一旁的李秀蓮看了看他的丈夫,神色憂愁的說道。
“不礙事,你先回去把鍋裏的飯菜再熱一熱,笙兒多半是貪玩了,纔在路上耽擱了些。”周洪山頭也不回,目光一直盯着前方,雖是說得輕描淡寫,可他的臉上,皺紋被擠得清晰可見。
李秀蓮同樣十分擔心,她一會兒看看前方的路口,一會兒看看自己的丈夫,家裏的菜已經熱了兩次了。平時去城裏,笙兒都會趕在天黑前回家,這叫人怎能不擔心。
兩人都沒有走,夜晚的寒冷也擋不住他夫妻二人。
“哎喲,孩子他娘,你也別在這等着了......看你那臉,黑的像個什麼樣,快回家把飯菜熱一熱,不然等會笙兒回來,還沒口熱乎喫。”周洪山看了看自己妻子,緩緩說道。
李秀蓮神情不定,稍作猶豫答道:“那好,我回去了。”
李秀蓮離開後,周洪山像是送了口氣般,立馬靠在一旁的樹幹上,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瘸腿,又稍稍敲打了幾下,喫痛地深吸了一口煙桿子後,取下了叼在嘴角已經沒了煙氣的煙桿,在樹幹上敲了敲,抖去裏面的煙渣,慢悠悠的將煙桿子收進了懷中。眼神一直眺望着遠處,期待着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夜晚的冷風呼呼地吹,淡黃色的燭光忽明忽暗,樹下的身影來回走個不停,地面的積雪佈滿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兩個時辰後,直到那燭光沒了燈油,漸漸熄滅,周洪山這才搖搖擺擺的向着家裏走去。
回到那茅草屋外,剛一推門,響起的第一個聲音就是。
“笙兒,笙兒回來了嗎?”李秀蓮立馬從竈房跑了出來,神情焦慮,當只看到他丈夫一人時,整個臉瞬間垮了下來。
“不行,我得去找笙兒,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說道這兒,李秀蓮沒有再往下說了,他不敢去想任何不吉利的事。
剛說完,李秀蓮就拿了幾張縫補過的布條,一個勁地往外走。周洪山見此,稍作猶豫,一把拉住了李秀蓮,開口道:“孩子他娘,沒事兒,笙兒啊爲人謹慎,不會出事的。我想,他多半在城裏遇到遠河了,這兩人一年到頭不見幾面的,怕是在遠河那裏過夜了。”
李秀蓮用力甩了甩他丈夫拉着自己的手,卻甩不掉。她的眼中,慢慢泛起了少許淚光,只是下一刻,就立馬擦掉。望着屋外的雪,聽着吹動的風聲,她的思緒,全是周笙的面孔。
其實,夫妻二人都知道,這下雪天,大晚上的說是找人,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笙兒會沒事的”周洪山把李秀蓮往自己的身邊拉了拉,兩人默默無言,只是不停地看着屋外......
一夜過去,林間早起的鳥兒喚醒了天際邊的白光。
那裏是懸崖邊上,悄無聲息的生長出了由幾塊石頭拼成的臺階,大自然鬼斧神工。沿着臺階往裏看,是一處洞穴,冰塊遍佈洞壁。
這便是周笙,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身體變得很輕,就像一片白紙般,飛上了天,腳踏白雲。
忽然,又飛到了一片滿是鮮血的地面上,見到了一個百米高的怪物,那怪物張開血盆大口,一閃!就朝他撲來!
頓時,他猛地睜開了眼,坐了起來,條件反射的大喊一聲:“不!”
沉默了片刻後,身體就傳來陣陣疼痛,剛坐起身時,他以爲自己死了。但好在,身體的痛處讓他非常踏實,至少,還活着!
低頭看了看這救命的臺階,和四周散落的藤條和樹枝,感嘆自己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背!
擡頭看了看頭頂,離自己不到十米處,有一顆長在懸崖邊上的樹,那棵樹被折斷了一根木枝,想來,當時自己可能就掛在上面,後,因壓力,掉落在這臺階上。
又看向另一邊,對面,相隔他五十多米的不遠處,也是一處山崖壁。而下方,大約一百米處,便是地面。
下方的懸崖壁上有很多石頭,但都被積雪蓋住,很容易打滑,不可能落腳。
瞭解了自己身處的環境後,他合計了一下,自己相當於被困在了離地面一百米高的地方,上不去,下不來!
他的臉色很難看,心中略有不安!
這之後,周笙順着自己坐着的臺階裏面看去,這裏是一個封閉的冰洞,足足有一個小房子那麼大,大小不一的石塊散佈在各處。一面面冰塊晶瑩透亮,或凝結在地面,或凝結在洞壁,又或者,倒掛在洞頂。
他看着周圍,心裏的不安變成了恐懼,這是一處絕地!
事情比他想的更加複雜,這一刻,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虛弱過,擡一下手,都會很喫力。
感受了下自己身體各處,渾身都是摔傷留下的暗痛,手腳處,也有幾道擦傷。好在都有知覺,沒斷胳膊短腰的。
咬咬牙,強忍着身體帶來的不適,他彎下腰,仔細打量起這些被擦傷的地方。
幾處傷口不是很深,比磨破皮稍微嚴重一點,傷口周圍留有一層淡淡的血痕。他慶幸,冬日也有一定好處,血液凝固得比較快,整體來說,並無大礙。
但是,腹部傳來的陣陣飢餓感讓他很難受,以至於腦袋都是沉沉的!周笙已經很久沒喫東西了,昨天在城裏,本想着省些錢,回到家在一頓喫飽來着,但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一夜沒回家,爹孃一定擔心壞了,他不能死。很多不吉利的事他都不敢去想。回家,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回家報平安。
但這種環境,加上!他不僅很餓,身體各處還有摔傷留着的傷痛,他慢慢覺得,自己不可能活下去!內心的恐懼變成了絕望!
死亡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事,人人都知道的事!或天災人禍,或垂懸老已。
但每個人都不會去提及,這因爲,死亡,就等於無,它會帶走一個人所有的記憶。
周笙痛苦不堪,他一想到這些,整個胸口,如被一座大山壓住,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