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燈火泛空,點亮皇城。

    百姓們把皇城周遭圍的水泄不通,用震天的鑼鼓來表達對成功解決江北瘟疫之禍的認可。

    燈火通明的御花園,羣臣把酒暢談。

    “皇上駕到!”

    明黃的身影在宮人的簇擁之下緩緩走入。衆臣跪地,山呼萬歲。

    唯有蕭瑄,獨獨倚靠在備好的長椅上,單手拎着酒壺,瀟灑灌入,不曾看皇帝一眼。

    有文臣低咒一聲“妖孽”!

    亦有人無奈嘆氣,“有此等無視法紀的奸臣,北齊危矣!”

    文宗帝蕭無妄倒是一臉自在。

    讓衆臣平身後,深沉的眸掃視全場,最後落在忠勇侯沈伯欽身上,“忠勇侯,沈沐凰呢?她是北齊的功臣,朕要好好謝她。”

    一整晚都在和朝臣商議政務的沈伯欽這才後知後覺原來自家女兒並未到場,他看了眼沈夫人,“怎麼回事?!”

    沈夫人一臉委屈地咬着脣,“侯爺,沐凰她……”

    “回父皇,沈家小姐被兒臣關在了皇子府的牢房裏。”蕭雲霆接過話,瞬間引起周遭官員的注意。

    沈伯欽以爲自己聽錯了。“三皇子,沐凰犯了什麼錯,爲何你要如此待她?”

    “犯了什麼錯?”蕭雲霆輕哼,想起沈沐凰當日囂張行爲,他就覺得頭疼,

    “堂堂忠勇侯府嫡長女,光天化日之下出入青樓,與青樓妓子牽扯不清。本皇子發現後訓斥幾句,她卻絲毫不知悔改,屢次衝撞本皇子,敢問侯爺,她如此惡劣行徑,本皇子不該關押她嗎?”

    “侯爺……”一旁的沈夫人哽咽地補充了一句:“那日妾身也在,沐凰的確無禮了些,平日裏對妾身責罵毒打也就罷了,竟然連璃月也……要不是三皇子經過,恐怕我們母女二人……”

    她點到即止,卻已經讓旁聽衆臣浮想聯翩。

    都說沈沐凰愚蠢粗暴,平日以爲只是傳聞,沒想到她竟連母親和妹妹都打。

    還有,一個大家閨秀逛青樓?簡直恬不知恥!

    衆臣一陣竊竊私語,沈伯欽的心卻始終七上八下。

    他的沐凰雖然頑劣成性,但也不至於會犯此大錯。只怕這中間有什麼誤會。

    正想開口解釋,卻見旁邊的陳大人忽然跪地求情:“皇上,沈家長女雖頑劣,但她救治江北瘟疫有功,功過相抵,忠勇侯這些年戰功赫赫,還請陛下開恩,饒她一回!”

    沈伯欽心一沉。這人平日與他並不交好,忽然如此,怕是有人授意。沈家今晚,必定難捱。

    果然,坐在文宗帝身側的皇后淡笑着舉杯喝茶,李大人長袖一甩,冷哼道:

    “陳大人好大的口氣!沈沐凰從小不學無術,大字都不識幾個,怎麼會寫得出藥方?誰知道這藥方是不是她撿來的,還是偷的?”

    “對啊!”一旁的張大人猛一拍腦門,附和道:“去年本官壽宴,沈沐凰寫的賀詞全是錯別字,她根本就不會念書!”

    李大人:“皇上,臣早就察覺這藥方有蹊蹺,派人暗中查正。果然查得原來北郊慈緣寺方丈在一個月前便已命人向大理寺遞了救治江北瘟疫的藥方。臣向大理寺要來藥方原稿,竟和沈沐凰交給忠勇侯的一模一樣。

    而五日前,大理寺遭賊人潛入,放置公文的儲藏室被翻得亂七八糟,臣不得不懷疑,會否是這沈沐凰偷偷潛入大理寺,抄去了藥方?!”

    他示意小太監把大理寺藥方原稿和沈伯欽手裏的原稿一同呈給文宗帝。文宗帝掃了眼,當即沉了臉。

    李大人:“皇上,沈沐凰先是偷竊他人之物化爲己用,欺君罔上;後又辱罵族人,流連煙花之地,此等惡劣行徑,其罪當誅!”

    一旁的皇后放下茶杯,一臉惋惜:“皇上,沐凰的確不似其他千金那般柔和,可也是良善之人,臣妾相信她也不是有意爲之……”

    “皇上……”忠勇侯暗叫不好,跪地求道:“小女今日種種,皆因臣疏於管教,請皇上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法外開恩,臣,願代其受罰!”

    “侯爺!”沈夫人滿臉心疼地看着他,泫然欲泣,“這些年,您爲她兜的錯,還不夠嗎?!”

    不說還好,剛說完,衆臣就炸了。

    李大人微眯起眼:“看沈夫人話裏的意思,這沈沐凰平日可沒少惹事!”

    張大人輕哼:“聽說沈沐凰曾把一富商千金養的狗活活剝皮,還把那富商千金送去妓院……”

    其餘大臣恍然大悟:“我堂堂北齊竟有這樣的女子,簡直有辱北齊禮儀之邦!”

    ……

    文宗帝面無表情地望着嚎啕痛喊的衆臣,黑眸沉沉看不出思緒,只是周遭越發冷冽的氣場在不斷提醒着衆人他的怒火。

    半晌後,文宗帝道:“忠勇侯半生戎馬,爲北齊鞠躬盡瘁,沈沐凰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把沈沐凰帶到東門菜市口,杖責八十,以儆效尤!”

    “是!”

    侍衛領命,轉身就要離去。

    “慢着!”一直沉默的蕭瑄忽然開口,淡漠的黑眸掃向文宗帝,“皇上,這八十大板打下去,沈沐凰是必死無疑了。她都要死了,何不聽她死前說些什麼?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不定這沈沐凰死前還能祝各位大人長命百歲,年年美人入懷!”

    “怎麼?殺人如麻的夜王這是要救人?”李大人反問。

    蕭瑄冷眸一掃,陰鷙黑眸透着殺意,“聽說李大人府上姬妾數百勝過後宮的妃嬪,若最後沈沐凰無罪,本王會親自到李大人府上殺幾個小妾助助興。”

    “你!”這夜王擺明着在說他過着皇帝般的逍遙日子啊,李大人白着臉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請皇上恕罪,臣萬死不敢!”

    “好了!”文宗帝扶額,神色不耐地吩咐一旁的侍衛,“去把沈沐凰和慈緣寺方丈帶來。”

    不多時,沈沐凰和慈緣寺方丈同時被帶到了御花園。

    夜風輕撫,紅衣翻飛,墨發輕揚,小臉稍染疲倦,卻絲毫不減她身上的光芒,反而多了些許慵懶的美感。

    文宗帝的身子猛然一顫,瞳孔震驚,他迅速看向堂下沈伯欽,後者卻心虛地垂着頭,沒有迎上他的審視。

    沈沐凰在正中央站定,目光一一掃過心疼無奈的沈伯欽,幸災樂禍的沈夫人,還有看熱鬧的衆臣,冰冷的眸子最後落在最角落處那正獨自飲茶的夜王蕭瑄身上,恰逢他擡首迎上。

    四目相對,他在肆無忌憚地窺探,而她則無所畏懼地相迎。擦出的逼人氣場冷的周圍的臣子不自覺攏了攏衣領。

    “大膽!見了天子,緣何不跪?!”太監厲聲警告,沈伯欽連忙應道,“回皇上,小女不識大體,觸怒龍顏,請皇上恕罪!”

    而後瘋狂暗示沈沐凰,示意她快點跪下。沈沐凰卻權當沒看到。

    她微微向皇帝鞠了一躬,神情清冷,“皇上對不起,繼母未曾教授臣女禮儀,臣女不知身爲官家子女該如何行禮。生怕行錯了禮,反倒讓君王爲難,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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