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公公揮手，示意侍衛把婉妃拖下去。
“陛下請等一等。”沈沐凰忽然阻止了侍衛，衆人驚詫。
文宗帝以爲她要爲婉妃求情，沉聲說道：“沐凰，這件事必須殺雞儆猴，你不必替婉妃求情。”
沈沐凰眼神一沉，搖搖頭，“臣女並非爲婉妃求情。臣女只是想向婉妃娘娘討要那封由忠勇侯府送來的道歉信。事關臣女清白，還請陛下成全。”
文宗帝：“溫公公，命人去取來。”
“遵旨！”
“沈沐凰！”一旁的婉妃咬牙切齒地瞪着她，後又轉向文宗帝，抱着他的膝蓋嚎啕痛哭：
“陛下，若沈沐凰心裏無愧，緣何要寫那封道歉信？！臣妾求陛下明察，替重霖翻案！”
文宗帝徹底被婉妃的愚蠢激怒，一腳把人踢開，額頭青筋冒起，“翻案，翻案，你這是在質疑朕理朝的能力？！”
婉妃愕然，“臣妾……”
“把她給朕拖下去！”
“陛下，臣妾錯了，臣妾錯了。”
“沈沐凰，你這個賤人，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
沈沐凰全程冷眼旁觀。
婉妃的發難，有第一次便會有無數次。所以在發現文宗帝就在附近時，她便想用挨這一巴掌換來文宗帝的信任。因爲唯有這樣，她纔可以在今後與婉妃的衝突中立於不敗之地。
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出手把她給打入冷宮。
“你沒事吧？”一路跟着文宗帝來御書房，沈沐凰的眼睛和思緒也沒閒着。
上次宮宴匆匆一瞥，她來不及深思，如今來此，倒真心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是皇宮深過水，及自古帝王最無情。
殺一朝太子，掀翻一個王朝的前提，該是這王朝天怒人怨。
可文宗帝……
沈沐凰覺得這一切都很不對勁，可一時之間她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先步步爲營吧。
她想。
“夜王妃，陛下問您話呢。”溫公公輕咳一聲，沈沐凰回神：“謝陛下爲臣女解圍。”
“沐凰客氣了。”文宗帝淡淡地說，目光沉沉凝望着沈沐凰，眼中有光在閃，似是在欣賞又似是在懊惱，各種複雜情緒交織着，竟失神了。
這下輪到溫公公輕咳一聲提醒他。
文宗帝恍然回神，聲音有些嘶啞，“說起來，忠勇侯爲朕勞碌半生，沒有照顧好你，朕也有責任。”
沈沐凰訝然擡起頭，“陛下爲何這麼說？”
文宗帝淡淡笑開，說起了前塵往事，“當年他凱旋迴朝，朕準備把大周的一位公主賜給他，一來撫卹他勞苦，二來北齊與大周聯姻。結果忠勇侯竟然與朕說要迎娶一位女子並以死相逼，說那女子懷了你，他也十分愛她，要讓她做侯府正妻。
朕當時氣得想一刀解決他一了百了算了。可侯爺是北齊功臣，朕，不能這麼做，也不捨得這麼做。無法，朕便同意了他的請求。後來，朕爲了與他慪氣，連婚禮都沒參加，如今想來，真對不起忠勇侯啊。”
他端坐在椅子上，頭高高揚起，雙眸望着窗外，遊離懶散，沒有焦點。
他似乎在說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又似乎有什麼目的。
沈沐凰猜不透。因爲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即便有原主的記憶，她也理不清楚。她更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許久之後，文宗帝忽然問道：“沐凰，你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帶着些許嘆息的聲音傳入耳中，沈沐凰擡頭，見文宗帝神思枉然，她雖心有疑惑，還是按照原主的記憶如實說了，“母親離開的早，沐凰未曾親自感受母親慈愛，外人這些年對她詬病很深，可沐凰覺得，母親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人。”
文宗帝：“你爲何這麼說？”
“父親，很愛她。”
文宗帝沉默。
半晌後長嘆一聲，“那樣的奇女子，又有誰不愛之如命。”
沈沐凰挑眉，聞到了一絲絲詭異的感覺，“皇上，認識我母親？”
文宗帝怔了怔，目光轉而幽深。他並未直接回答沈沐凰的話，只是淡淡地問道：“沐凰當真喜歡夜王？”
“喜歡。”當然喜歡，最好能夠讓全世界都知道，以免這個皇帝日後要把她指婚給其他人。
文宗帝目光微閃，又問：“可是你以前愛我們雲霆也愛了多年，朕更擔心你因爲對雲霆愛而不得，而退而求其次。。”
“陛下，夜王不是其次，也不是臣女的將就。”沈沐凰打斷了文宗帝的話，“感情之事就是這麼神奇，或許直到兜兜轉轉後才明白誰是良人。正如宮裏的娘娘們奉陛下爲天，在臣女心中，夜王亦是臣女的天！”
文宗帝默然望她良久，頷首，長嘆：“朕早就知道，你很聰明。”
“臣女並非聰明，只是就事論事。”
“瑄兒生性淡漠，喜歡的東西他從不明說，可他不喜歡的，會直接殺死以絕後患。能讓他這麼張揚的寵你，應該是愛慘了你。”文宗帝說，看似柔和的目光，眼底卻含着逼人的銳利。
“朕更看得出來，雲霆也喜歡你。”
“三皇子？”
“你看不出來嗎？有你在的地方，他基本都會在。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他這段時間那般激烈地與你對峙，所求的，不過是你的回心轉意罷了。”
話到此處，文宗帝眼中的光漸漸模糊開來，他的話點到即止，卻讓沈沐凰的心中警鈴大作。
文宗帝話裏的意思，表面是在告訴她兩個男子對她的喜歡，實際上卻傳達出一種可怕的訊息。
那就是，他可以隨時隨地掌控任何人，任何事，任何他想知道的一切。
這個皇帝……
沈沐凰心思一沉，揚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女自問品貌尚可，有男子喜歡很正常。”
“沐凰聰慧過人，容貌秀麗，醫術超羣，自然受人喜歡。”文宗帝含笑着念着，忽而迎向她，眼底銳利的鋒芒盡數化爲無限柔和，話鋒微轉：
“朕亦是男子，亦喜歡像沐凰這樣的奇女子。沐凰，可願入宮爲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