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凰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遞給沈伯欽。
“什麼鬼東西?”他嘀嘀咕咕地攤開紙,赫然望見那一方觸目驚心的紅,眼中閃過驚愕。
“這是……”雙眸驟然震顫,雙手顫抖,極致的悲慟在心底蔓延,傳遞至四肢百骸。
再擡頭時,沈伯欽的眼已然紅了,“這個東西,從哪裏得到的?”
沈沐凰還是頭一次見自家爹爹這種高大壯的硬漢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愣了愣神後,她回道:
“維龍山的山洞裏,陰差陽錯拿到的。”
“那……”
“沐凰只問爹爹,我的孃親,是否叫葉無雙,而非葉聽瀾?”
沈伯欽的脣霎時變的乾澀蒼白。
他喉嚨一緊,往事歷歷在目,可驟然回想起,卻依舊如發生在眼前一般,痛不欲生。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沈沐凰都要失去耐心時,才啞着嗓音回道:“她本名叫葉聽瀾。”
話到此處,又兀自垂首低笑。
沈伯欽擡手抹了一把淚水,邊哭邊笑:
“你娘真的是一個特別生動有趣的人。她偷偷跟爹說啊,這個是她以前的名字。她來到這個世界不想以真名字待人,便給自己取了個綽號,叫葉無雙。”
沈沐凰:“……”
綽,綽號……
這葉女士真是活潑可愛……
沈伯欽:“她還說,這個世界裏,只有爹爹知道她叫葉聽瀾呢。”滿是滄桑風霜的臉此刻佈滿柔情。
“現在看來,還真是。嘿嘿……”
沈沐凰擰眉,望着自家老爹一臉陶醉又憨厚的笑容,沉思片刻,還是把他拉回了現實:
“孃親這麼信任爹爹,您又爲何要背棄她的遺志,這些年……”
“你不要再說了!”沈伯欽忽然斂下情緒,一口回絕,“爹爹做這些都是爲了你好。”
“孃親在維龍山到底發生了什麼?”沈沐凰緊追不捨:
“她在忠勇侯府的那一年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又爲何,皇太后見着我會發火,會喊我妖女?”
“那是因爲她……”沈伯欽猛地站了起來,撞到了馬車車頂。
“嘭”地一聲巨響引來了車伕“侯爺……”
“本侯沒事!”他擡手,視線卻始終不敢看沈沐凰,只道:“你別再問了!爹爹是不會告訴你的!有爹爹在,你也別想走這條路!”
“爹爹,如果您阻止的了我,今日這封信便不會在沐凰手中了。”沈沐凰無情地把他拉回現實:
“母親,似乎早已猜到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並提前做了安排。”
“我……”沈伯欽是個粗人,無論是從前的葉無雙,還是現在的沈沐凰,他都說不過。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爹爹爲何隱瞞的這麼深?”沈沐凰忽然拔高了嗓音,把跟前的沈伯欽當成了曾經她審問的俘虜,聲音嚴厲,眼神裏含着寒光:
“母親要顛覆的天下,又是什麼天下?”
沈伯欽一怔。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沐凰。
當真和她母親發火時一模一樣……
不行,不可以再這樣下去!
沈伯欽狠狠地搖頭把自己拉回了現實。又猝然把掌心裏的紙張揉成一團,他瞪着眼哼了一聲,轉身下了馬車。
微微回身,眼角的餘光捕捉到沈沐凰與葉聽瀾極其相似的臉,再多的怨念都化成了萬千柔情。
頓了頓,沈伯欽又嘆了聲:“除非爹死,否則,爹便不會讓你走你娘那條路!”
沈沐凰冷笑:“爹爹不想我走母親那條路,卻願意爲我去迎合皇后與玉丞相,爹爹這就是在用這種方式保護我,保護你自己嗎?”
“我!”沈伯欽往前走的步子驟然定住,下意識地回身,一雙黑眸失落地看着沈沐凰,雙拳緊握,半晌無語。
沈沐凰眼神一暗,望着沈伯欽滿是疤痕的手漠然一頓,想起了原主,下意識地放軟了語氣:
“希望您能明白,無論將來如何,沐凰總有辦法逢凶化吉。即便沐凰解決不了,還有夜王。您這些年來一直潔身獨立,從不與任何派系結交,沒有必要爲了沐凰而自毀清白。再者,我也不希望欠人情。”
“什麼人情!”沈伯欽虎目一瞪,“我是你父親,自然要護你周全。”.七
“可是……”
沈伯欽:“以後這些見外的話不要再說了!不然爹爹可真的生氣了!”
沈沐凰鳳眸一暗,正要說話,沈伯欽卻已經擡腳離開了。
“單柔,你進馬車,本侯要騎你的馬!”
單柔:“……”
……
馬車一路向前,而屬於父女倆的拉鋸,纔剛開始。
沈伯欽沒有再進來過馬車,只是獨自一人氣呼呼地縱馬走在前頭。
沈沐凰也不着急。
反正看葉無雙這架勢,揭開背後真相一事,勢不可擋。
而她,只需等待即可。
她安靜地閉目養神,腦海裏順勢覆盤這段時間的事情。
只是,馬車還未走遠,便有轟隆隆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她睜開眼,便見車停下,蕭瑄掀開車簾進來。
兩對冰冷的眸子對望,隱隱的有火花在閃。
“沐凰可好?”話說着便把人給抱入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