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蕭千凌終究還是太過單純率性,此刻從沈沐凰嘴裏聽到這些近乎無情的涼薄話語,當場僵住。

    半晌,聲嘶力竭地低吼:“夜王妃!這可是一個人!”

    “人?”沈沐凰輕嗤一聲,“六皇子貴爲六皇子,又豈會知道衆生疾苦?咱們皇室中人,想處置一個人,是多麼簡單的事情,心照不宣即可,六皇子又何必假裝清高呢?”

    “好了!”一旁的文宗帝沉聲阻止了兩人的爭吵,揉着太陽穴命令沈沐凰動手。

    蕭千凌還想掙扎,侍衛上前把他拉開了。

    沈沐凰蹲下身,爲紅袖斟滿了一杯酒,說道:

    “紅袖姑娘,天下男人何其多,你偏生要愛皇室之人。你不但愛了,還甘願冒險懷了孩子。紅袖姑娘,你可知,孩子的存在,無論是對他,還是對你們,都是錯誤?!”

    紅袖接過了那酒杯,苦笑一聲,沒有半點的反抗:

    “萬般不由命,也只好認命,紅袖都懂,紅袖惟願,這世上真心愛我之人能平安一世,不再爲世俗所擾。”

    話說完後她仰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簡單幹脆,沒有絲毫猶豫。

    “紅袖!”

    蕭千凌嘶吼一聲,出手把一個侍衛踢飛,尋了空子朝紅袖飛奔過去。

    御案後的文宗帝驟然寒了鷹眸,掌風掃過,蕭千凌被掀翻至半空。

    就在衆人以爲蕭千凌必死無疑的時候,卻見他的身子砸落到一羣侍衛身上,他完好,侍衛則被撞到了地上,吐血不止。

    沈沐凰看向文宗帝,眼神一暗。

    “紅袖!”一旁的蕭蘭舟接住紅袖,拼了命想要抹去她嘴角的血,可越抹越多,到最後,只能無助地抱着她,清澈的眸瞬間猩紅一片。

    “對不起紅袖,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蕭千凌還想掙扎,可越來越多的侍衛在文宗帝的命令下把他圍住了。他拼命地掙扎,直到頭髮散亂,衣服破碎,卻依然毫無辦法。

    文宗帝鷹眸冷冷掃過,厲聲警告道:“你若再鬧,朕便殺了怡紅院所有的人!”

    蕭千凌一怔,難以置信地看着盛怒的文宗帝,雙拳握起,想要反抗,可最終,他卻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暗暗鬆開了手,頹然地站在原地。

    彼時,被蕭蘭舟抱在懷裏的紅袖,無助地伸手想要撫摸蕭蘭舟的下顎,她想要撫平蕭蘭舟皺起的雙眉,可她太累了,太疲憊了,以至於她的手反覆擡起卻又無奈落下,半點不由人,徒添絕望與悲壯。

    “五皇子,不要傷心,紅袖是自願的。”紅袖說,卻終究是沒能撐住,手,重重落下,徹底嚥了氣。

    “紅袖!”蕭蘭舟握住她的手放到脣瓣吻了吻,此舉卻讓在場所有人震驚不已。

    “五弟!”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時驚愕出聲,“是你!”

    蕭蘭舟卻未再理會,只是抱着紅袖的屍體,無聲地哭着。

    御書房裏,氣氛沉落,只有淺淺的呼吸聲縈繞在周遭,無人敢再說話。

    蕭蘭舟伸手又倒了一杯毒酒,舉起酒杯,他望着眼前的一杯紅。

    文宗帝沉眸,“蘭舟!你若敢喝下,朕便廢了你母妃一族!”

    蕭蘭舟忽然放聲大笑,“父皇,您忘記了嗎?蘭舟這些年之所以喜歡在外遊蕩,無心皇子爭鬥,正是因爲兒臣對母妃一族早已無牽無掛了。”

    “至於旁支一族,父皇您也該清楚,他們與兒臣沒有任何關係。兒臣一死,無牽無掛,無知無覺,您若想被天下人嗤笑你狠辣無情,您便都殺了吧。反正紅袖和孩子死了,兒臣也不想獨活!”

    話說完後,他仰首,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沈沐凰垂眸。

    “五弟!”蕭雲霆和蕭阡陌難得衝上前想要阻止他,卻已然太遲。

    蕭蘭舟中毒的軀體被他們接住,黑血沾染了二人的手,溫熱卻觸目驚心。

    “父皇……”強自坐起身把紅袖抱入懷裏,蕭蘭舟說道:

    “昔年母妃因一件小事便被您處死,母妃以孩兒年幼希望能苟活幾年,可您是那樣的無情,您站在殿內,面無表情地讓太監將她杖斃,整整一百杖,母妃被打的血肉模糊,您卻連眼睛都不眨。甚至於您還裝出一副神情的模樣,對外宣傳母妃突染惡疾死了,要將她按貴妃儀制厚葬。

    從那時候起,兒臣對這皇宮便沒了感情,所謂家國天下,先有家纔有國,可這合宮上下,家不成家,有何底氣談治國?”

    文宗帝沒有說話。

    他只是閉眼垂首,任由身後的溫公公幫其輕揉着太陽穴。

    蕭蘭舟繼續說道:“兒臣之所以不敢站出來承認紅袖是兒臣的人,那是因爲兒臣知道,在父皇心中,這後宮裏所有的孩子您都不放在眼裏。只有千凌,您親自把他教養長大,兒臣想,或許您會格外疼愛他,或許您會不忍千凌傷心而放過紅袖,可如今,兒臣還是錯了。”

    蕭蘭舟吐了一口血,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因爲千凌備受矚目,所以他的成長不容沾染半點污漬,所以被誤會與千凌有染的紅袖只會死的更慘!”

    “是我害了紅袖,是我害了她啊!”

    蕭蘭舟又哭又笑地說着,最後一口黑血嘔出來後,高大的身子猝然倒地,已沒了氣息。

    蕭雲霆和蕭阡陌探了探他的鼻息,身子一軟,亦同時跌倒在地,半天回不來神。

    而蕭千凌,早已哭昏了過去。

    御書房內,摻雜着黑血的腥味和淚水的鹹味,沈沐凰聞到了人世百態。

    她說不出此刻什麼情緒,滿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蕭蘭舟說的,文宗帝對蕭千凌格外疼愛……

    而今日種種也恰恰印證了一點,文宗帝在蕭千凌面前的失控,以及幾度對他重起輕放的出手,可不就佐證了蕭蘭舟的話嗎?

    難道蕭千凌纔是最有可能繼承太子之位的那個人?

    沈沐凰赫然擡頭,銳利的視線看向蕭千凌,一襲白色的身影卻在此時擋住了她的視線。

    是蕭瑄!

    只見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之後,迎向文宗帝:“請陛下明示要如何處置這二人。”

    文宗帝一隻手撐着下顎,銳利的鷹眸藏了鋒芒,顯然已倦怠至極。

    他揮揮手,說道:“五皇子……突發惡疾,按親王禮儀下葬。至於這個女人……丟至亂葬崗!”

    鷹眸掃視全場,文宗帝聲音越發森冷:

    “朕有言在先,今日御書房發生種種若傳了出去,不管他是皇子還是宮女太監,一縷斬殺!”

    “是!”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