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法華寺的懸崖路上，一道搖曳的紅影急速飛馳而過，腳步在懸崖邊上落定，站穩，果斷翻身往下落。
最後竄進了懸崖壁一側的山洞裏。
那裏，葉軻正抱着劍在閉目養神。
見沈沐凰回來，他冷笑：“若不是你把我拽下來，那些黑衣殺手豈是我的對手？”
沈沐凰輕嗤一聲，“知道你厲害，行了嗎？！”
從包裹裏拿出包子和蘋果遞給葉軻，“喫點。”
葉軻接過包子，沈沐凰直接咬住了蘋果。
沈沐凰這一系列的行爲似乎很好地取悅了葉軻的某個神經，只見他不再說話，緊繃的神情緩和了下來。
半晌後，又問道：“我們還要躲在這裏多久？”
沈沐凰：“蛇出洞了就可以了。”
“你這麼待下去，就不怕沈伯欽那個衝動的傢伙會鬧事？”葉軻又問。
沈沐凰卻有些詫異，“你似乎很瞭解他。”
“不是瞭解。是他蠢到人盡皆知！”
沈沐凰：“……”
“真是不明白你娘最後怎麼會選擇那樣一個蠢貨！”
“別罵了！”沈沐凰皺眉，“他是我爹！”
葉軻身體一僵，難以置信沈沐凰竟如此熟練地維護一個蠢貨，黑眸驟沉，心中燃起了熊熊火焰，半晌，薄脣蹦出殺意，“我遲早殺了他！”
就爲了他拐走葉無雙這件事，他就一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木雕進展如何？”沒好氣地問沈沐凰。
後者無奈，咬住蘋果，從懷裏把木雕拿出來了。
“到了雕刻鼻子的關鍵階段了，你給我說說你要什麼樣的鼻子，是挺拔的，還是橢圓的，還是塌陷的……”
她擺明着在說氣話，葉軻反倒也不氣，只是沉落的眸光裏忽然閃過一絲沉痛。
葉軻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沈沐凰幾乎以爲他就要睡着了。
只聽葉軻命令道：“你閉上眼睛，聽我描述，感受她！”
沈沐凰雖然無語且不爽，還是照做了。
葉軻說道：“她很溫柔。”
沈沐凰：“……”
“聲音很甜。”
沈沐凰：“……”
“和她在一起，我們的心情總是很好。她就像仙女一般，感染着我們，淨化我們手裏的鮮血。”
沈沐凰偷偷睜開眼，卻意外地看到葉軻一臉痛苦的樣子，她心中詫異，心思卻沉了。
難怪他們叫她聖女。
難怪他們總說她悲天憫人。
“她太過單純善良，總是輕易就相信那些居心叵測的人！”葉軻的聲音也沉了，而後緊繃的神情忽然又緩和下來，似乎在笑：
“不過也難怪她，她自小跟着一羣野獸長大，沒人教她勾心鬥角。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光着腳丫子騎在一隻白虎身上……”
沈沐凰嚯地睜開眼，鳳眸瞬間蒙上了冰霜。
葉軻卻依然沉浸在他的回憶之中，渾然不察沈沐凰的變化。
“她通體雪白，在無相峯和白虎玩鬧，那笑聲……”每每他會瑣事纏擾時，只要回想起初見那樣美好的場景，心情都能好不少。
只可惜，那個可以治癒他所有的女子消失了。
一把軟劍抵在了脖子處，葉軻回過神來，不期然撞見了沈沐凰那滿含殺意的眸子。
“你果然是拓跋軻！”
這樣淡漠陰沉的眸子，是無雙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的。
她，終究不是無雙！
“孤從未想過要隱瞞姓名。”拓跋軻說，見沈沐凰執劍的手上滿是青筋，他嗤笑一聲，“如果我是你，我會先放棄殺我的念頭，先從我這裏學到武功，後面再殺我！”
沈沐凰收回劍，又坐回了原位。
遲早有一天，她會親手殺死秦不滅、拓跋軻、蕭無妄，還有……
沈沐凰甩開腦海裏閃過的沈伯欽的面容，自嘲一笑。
沈伯欽也是間接害死葉無雙的人！
她何時變得這般心慈手軟了？！
於是沒再說話，只沉眸望着手裏的“葉無雙”，緩緩合眸，緩緩回想着方纔拓跋軻的話。
“你娘剛開始和孤天天吵架，她更喜歡蕭無妄那個心機男。”葉軻繼續說。
“後來蕭無妄爲了北齊放棄了她，娶了皇后，納了衛貴妃，還有永寧宮那個老不死的從中作梗，你娘便與她決裂了。”
沈沐凰睜眼：“永寧宮那位，可有參與害死我娘？”
拓跋軻冷笑，反問：“難道污衊無雙，侮辱無雙的人，就不該死了嗎？”
沈沐凰被問的啞口無言。
是啊，從前她的原則便是如此！
所有人，但凡傷她分毫，她必讓對方加倍奉還！
“刻好了沒有！”拓跋軻不耐煩的聲音緩緩傳來，拉回了沈沐凰的思緒。
回過神的時候，手裏的葉無雙已經被他搶走了。
男人目光深深地鎖着手裏的木雕，另一隻手發着顫舉起來，緩緩觸摸着，顫抖着，無聲地，悲喜交加地。
“這纔是我的無雙！”他說，仔細掏出帕子給木雕的每個角落都仔細擦拭了一遍，再度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啞了。
“你雕的很好！”
沈沐凰垂眸，沒有回話。
拓跋軻仔細把木雕放進懷裏，迅速斂下所有的悲傷情緒，再度看沈沐凰的時候，復又一副君臨天下的王者之姿。
“孤今日傳你一套內功，你的身體可要受得住！”
沈沐凰正想問什麼內功，拓跋軻卻已經不給她任何機會。他飛身坐到了沈沐凰的身後，不待她拒絕，直接雙手抵在她的後背上。
濃烈滾燙的熱氣在周身冒起，並迅速傳至四肢百骸，最後匯聚在心臟和頭頂。
汗水自額頭滲透出來，沈沐凰全身發抖，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並不能承受這樣霸道的東西，想要掙脫，卻聽拓跋軻輕蔑挖苦：
“這點苦痛都承受不了，你不配做葉無雙的女兒！”
鳳眸猛地瞪圓，心中被他的這句話滌盪穿透，倔強要強的她生生地忍下了這份痛苦。
記憶裏，老師也說過類似的話……
“這點痛苦你都受不住，你不配做我的學生！”
……
是啊，必須承受住！
必須成爲強者！
必須完成任務！
必須救出老師！
……
“你爲什麼要教我武功？”很久很久以後，沈沐凰昏昏沉沉的問。
卻見身後的拓跋軻有那麼一瞬的失神，卻又很快恢復。
“因爲孤想讓你用孤教的武功殺死孤。”
言簡意賅，癲狂自信，像個精神病。
沈沐凰很想回身啐他一臉，可她還來不及付出行動，腹部一股熱氣直躥而出，她“哇”地一口朝前吐出了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