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她們特工的話術來說，這種忘恩負義得罪所有人的人被稱爲“喪狗”，要被黑白兩道下封殺令，見到活人就地誅殺，見到屍體戳骨揚灰。
“所以王妃，您也不必介懷染香與王爺一事，這種人咱們王爺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單柔在一旁小心翼翼爲蕭瑄找補，沈沐凰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覺得染香很蠢。
不知察言觀色的蠢。
如果薛非寒當真記掛昔日這份恩情，早在邀請她去軍營坐坐之前便會下令放了方策的屍體，以示誠意。
可她非但看不出來，還引以爲傲，當真蠢而不自知。
“回稟王爺！”外頭傳來侍衛的聲音，“大周薛非寒派信使邀請王爺和王妃到他們軍營一敘，以朋友身份，共聚篝火宴。”
所有在場侍衛卻迅速挺直脊樑，“王爺，王妃，小心有詐！”
“不好了，不好了！”半夏忽然衝了進來，紅着眼說道：“小世子不見了！”
“什麼！”沈沐凰猛地站起來，“怎麼回事？”
半夏：“剛剛奴婢出門爲他取喫的，回來就不見了，周圍看守的侍衛也都昏倒了！”
“好你個薛非寒，竟然跑來我們軍營鬧事！這是嫌棄上次大周被我們揍的不夠慘嗎！”單柔厲喝一聲。
蕭瑄舉起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沉思良久，黑眸看向地上的侍衛，“去告訴大周的信使，本王與王妃一個時辰後到！”
侍衛領命而去。
秦峯欲要陪同，被蕭瑄拒絕了。
於是一個時辰之後，沈沐凰便和蕭瑄單槍匹馬抵達了大周軍營陣前。
那裏，一身便裝的薛非寒早已等候在那，沈沐凰遠遠地看着，見薛非寒雖是大周將領，卻脣紅齒白，多了股讀書人的風姿。
更像是文臣，而非武將。
整個氣質看似內斂含蓄，並非是會爲了一個奴隸女做出出格之事的愣頭青……
“夜王前來，本將軍倍感榮幸！”站在蕭瑄跟前，薛非寒客氣地寒暄着，“恰逢今夜是我們大周兵馬的篝火宴，承蒙夜王和夜王妃不棄，撥冗前來，今夜當不醉不歸！”
目光落在沈沐凰身上，眸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神采，薄脣輕揚，“聽聞夜王妃是北齊天之嬌女，如今得見，當真不負盛名！”
沈沐凰嘴角一抽。
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拐彎抹角罵她的。
於是回道：“薛將軍，咱們彼此彼此！”
薛非寒臉上的笑容一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顎，有些尷尬地看向蕭瑄，“夜王，夜王妃，這邊請！”
蕭瑄下意識地握住沈沐凰地手，帶着她緩緩步入軍營。
薛非寒說到做到，軍營裏全是卸下盔甲的普通士兵。
軍營的正中央，是一個堆成三米高的篝火，此刻正燃燒着熊熊火焰，火焰周圍用柵欄圍住，上頭掛着各種野味。
沈沐凰靈敏地嗅了嗅。
這野味還灑了孜然和烈酒，真是該死的美味。
目光循循掃視一週，侍衛們將其圍成一大圈。
圈內，軍妓與女兵正圍着火焰跳舞，踩着腳上的鈴鐺，有節奏地奏着動人的樂章。而外圍的侍衛們則擊鼓呼喊，威武與柔情，美酒與佳餚，在這蒼茫的夜色之下，壯烈又風情。
沈沐凰恍惚回想起昔年她去沙漠某國執行任務時，也穿梭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爲了能充分獲取當地政府高層的信任，她和老師在那裏待足了三個月，學足了那裏所有的習慣。此刻看着大周這般環境，她腳步竟有些不自覺地輕點着節拍。
這一幕恰巧被蕭瑄捕捉到了。
薛非寒也看到了，目光一閃，說道：“夜王妃來過我大周？”
沈沐凰回身，臉上難得閃現的溫情在頃刻間消失，“沒有。”
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蕭瑄：“夜王府世子何在？”
薛非寒淺笑一聲：“夜王放心，小世子很安全，待篝火宴結束，本將軍會讓他與夜王一同回去的。”
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沐凰，他又問蕭瑄：“夜王難道不關心帝師之女的安危嗎？”
蕭瑄看了沈沐凰一眼，“勞煩晚宴結束後，薛將軍派人將其送回北齊軍營。”
薛非寒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沐凰，淺笑着點頭，而後又命人呈上食物。
沈沐凰看着那剛剛烤好的羊腿旁邊放着個小蘋果，鼻尖皺了皺。
順手拿起了烤羊腿。
薛非寒：“……”
“聽聞夜王妃喜歡喫蘋果，本將軍特意命人連夜從大周京都送來的，夜王妃不賞臉？”
沈沐凰嗷嗚一口咬下了羊腿上的肉，依然冷着臉，“蘋果常有，烤羊腿不常有。”
也沒什麼，她只是懷念起昔年與老師在沙漠裏的日子了。
目光落在手裏的羊腿上，思緒幽幽，老師喜歡在爲她燒烤的羊腿上點綴她最愛的孜然與烈酒，就如此刻這般，味道令人懷念。
那時候老師還說，如果她喜歡，等退休了可以每天給她烤。.七
可她卻因爲所謂的愛情和男人害了他。
仰首，沈沐凰望着夜空裏那些明亮的星星們，心中被無限的感傷充滿。
老師，到底在哪裏？
一旁的蕭瑄目光深沉地看着沉浸在感傷之中的沈沐凰，黑眸幽幽，他伸手用袖子擦去了嘴角的殘漬，在沈沐凰回過神的間隙，主動與其十指緊扣，“萬事可安心，有本王在。”
沈沐凰心神一顫。
有本王在……
……
沈沐凰垂眸，忽然苦澀起來。
“夜王殿下，可否請你，幫我打探一件事情。”
重生前的那個聲音說，只有殺了太子，顛覆了天下，她才能救老師。
那麼，老師其實是不是被這裏的某個國家囚禁了呢？
“能否幫我找個人？”
蕭瑄點頭，“有無畫像？本王定傾盡全力。”
“等回去後，我便畫給你。”
蕭瑄點頭，“那今晚便不要再傷感，享受當下，才能讓思念之人安心。”
“好！”
彼時，跳舞的女兵們忽然擁了上來。
她們圍着沈沐凰跳舞，蓮步輕移，不住地發出了邀請的手勢。
沈沐凰自然知道他們意欲何爲，事實上早在坐下的那一刻，她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催促着她去融入他們。
只是過往每一次放縱與融合的背後都帶着極強的目的，然而如今，當真讓她不帶任何目的和任務的去放縱去跳舞，她竟有些做不到。
“去吧。”耳畔傳來蕭瑄的聲音，她回頭與他對望，卻不期然迎上了那鼓勵的目光。
沈沐凰想了想，終是放下了手裏的烤羊腿，仔細擦拭之後便起身。
下一刻，她加入了女兵，並跟着他們的節奏一起舞入正中央。
蕭瑄看到沈沐凰笑了。
執杯淺飲一口，望着沉浸跳舞的沈沐凰，薄脣微揚，眼中滿是笑意。
“鐵面無情，殺人如麻的惡王蕭瑄，竟然也能有如此溫柔的一面。”耳畔傳來薛非寒的嘲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