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場景如同電影一般，不斷來回閃現。她在夢裏無數次以不同的方式殺死了同一個人。
那個人，她看不見他的臉。
可是樣子和身形卻極其熟悉。
……
夢裏，她坐在一個黑暗的空間裏，只有全身發着光。
她伸手觸碰周遭，一片漆黑，全是空氣。
“這裏是哪裏？”她在夢裏吶吶地喊出聲。
“這裏是你髮簪裏的空間。”低沉的男音徐徐說道。
眼神驟然沉下，沈沐凰冷笑一聲：“你不說話，我還真的以爲你死了。”
“……”
沈沐凰：“我什麼時候能見老師？”
“你的任務還未完成，無可奉告。”
“你讓我殺的太子到現在都沒有繼位，我該如何完成任務？！”
男人：“太子是誰，你心裏不是早有答案了？”
“……”
“既然早有答案，那爲何不動手？”
“……”
抿脣：“至少告訴我，我老師是生是死。”
“他的生死掌控在你手中。”男人淡淡地說。
沈沐凰給氣笑了，“那等太子確立後，我便……”
“事情出現了一些變化。”男人嘖了聲，神情頗有些遺憾，“你來到這世界的時候，另一個人的靈魂也跟着你一起來了。”
“另一個人？”沈沐凰皺眉，“被我打死的那個？”
男人沒有理會，繼續補充道：“這個人的到來讓情況變得更加複雜。所以，他未必會成爲太子……”
沈沐凰的心裏沒來由地閃現一絲歡喜，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他是否成爲太子還是未知數，但無疑，他會登上權力巔峯，你依然要殺他。只有殺了他，顛覆這個世界，你的老師才能活着。”
“爲何我就偏要和他成爲對立的人？”沈沐凰着實不解，“我和他一起，我感覺得出來，即便他將來登上權力巔峯，也會是個好的統治者。”
對方冷笑一聲，“憑几個月你就想了解一個人，如果他是你世世代代的仇人呢？如果他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呢？如果只有他死了，你纔不會世世代代不得好死呢？”
對方步步緊逼，每一句話都說的沈沐凰頭疼不已。她捂着胸口，腦海裏配合着男人的話而閃現一些場景，呼吸一滯，倒吸一口涼氣。
“你爲什麼這麼說！是不是……”真的……
迴應她的，是空洞的沉默。
男人走了。
而她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周圍是淡淡的清竹香，給足了她安全感。
沈沐凰深吸一口氣，舉眸迎上的是蕭瑄柔情的目光。
“你什麼時候來的？”再次見面，沒有激烈的爭吵和對峙，一來是她累了，二來是她回想起深湖裏男人不顧一切朝她游來的場景而不敢再說重話。
“你的傷還好嗎？”
男人深邃的星眸裏泛着笑意，“凰兒說的是你離開北齊時傷的本王？”
沈沐凰嘴角一抽。還挺記仇。
蕭瑄一臉沉痛，“上次凰兒決絕離去，給本王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傷害，每日每夜本王無不痛斷肝腸。”
沈沐凰猛地從牀上掙扎起，就要給蕭瑄檢查傷勢，“在哪裏？我給你看看。”
慌亂的小手被他輕輕捉住，再放到他的胸口，星眸含着笑，“這裏，每一日每一夜，無不爲思念凰兒而痛苦不已。”
“……”
“數月不見，夜王殿下當真學足了單羽那一套混賬手法。”
下一刻，單羽噠噠噠推門而入，“王妃叫我？”
兩人正以曖昧的姿勢坐着，忽然間單羽虎頭虎腦衝進門來，沈沐凰當場彈開，身子一個不穩朝牀下摔了去。
白影閃過，蕭瑄伸手把她攬腰抱回了懷裏。
星眸看向單羽，驟然轉冷，“滾！”
“那個王爺，另一個女的要見王妃。”
沈沐凰此刻正紅着臉，乍一聽單羽說起如心，趕緊下了牀，“快帶我去。”
一路小跑着來到如心的房間，纔剛進門沈沐凰便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她遠遠地看着在牀上奄奄一息的如心，此刻她面色紅潤，卻已經是迴光返照。
單羽：“傷勢太重，無力迴天。”
沈沐凰走過去，如心摘下了手裏的銀手鐲交給沈沐凰。
沈沐凰：“你先別說話，我幫你治病。”.七
明知道是回天乏術，她卻依然不死心。
終究是沒能讓她活着，她爲什麼這麼沒用，先是老師死了，現在是如心，爲什麼她連基本的保護都做不到！
“謝謝你帶我出來。”如心輕輕地說。
沈沐凰卻頓生悲愴。
“可是，我終究沒能看着自己和家族恢復平民身份。”
“沈奴，這個銀手鐲，可以請你幫我帶回去嗎？我們通過訓練了，王上要履行他的承諾，讓我恢復平民。我想請你幫我，幫我把銀手鐲交回給他。我死都不要帶着它。它束縛了我的家族一輩子，我不要死還帶着它。這個是噩夢，是一世的噩夢！”
沈沐凰重重地把手鐲握緊，“我答應你。”
如心欣慰地點點頭，忽然紅了眼，“對不起，從前被她們蠱惑對你做了錯事。早點了解你或許我也可以像夏奴和吳丫頭那樣以你爲馬首是瞻了。對不起。”
“爲什麼，爲什麼我們明明是人，爲什麼卻活的連豬狗都不如。爲什麼要分奴隸和平民，爲什麼……”
最後一句話說完之後，放在她手腕處的手緩緩鬆開，如心笑着閉上了眼睛。
沈沐凰全身僵硬地坐在牀邊，半天沒有反應。
蕭瑄走到她身後，察覺到她情緒不對，於是俯身把人抱入懷裏。
在她的頭頂上落下一吻，“有我在。”
下一刻，所以強撐着的情緒徹底土崩瓦解，她的身子徹底軟下，她把腦袋埋入蕭瑄懷中，像一隻貓兒般蹭着他，希冀着能汲取溫暖。
“我以爲我足夠強大了，可到最後我才發現，原來我連一個人都救不活。”
“明明都是人，爲什麼要把人命踐踏成奴隸，爲什麼要這麼不公平！”
……
她在蕭瑄的懷裏不斷傾訴着悲傷，直到說累了，這才昏睡在他的懷裏。
男人抱起她，緩緩走回房間。
“把如心的屍體燒了，派人安置好，他日凰兒大業完成，也讓她好好看看以後的天下。”
“是！”單羽低聲說：“王爺，陳三娘那個賤人呢？只要王爺一聲令下，暗衛可立刻送她去地獄。”
“派人好好看着她，讓凰兒好好收拾她。”
“是！”
蕭瑄把沈沐凰放到了牀上，檢查她身體無恙後，輕輕地在她的脣瓣上落下一吻。
“你要做的我都會陪你做。你要這天下，我便給你。凰兒再等等，你要殺我，等時機成熟，我也會讓你殺了我。”
他又抱着沈沐凰睡了一陣，直到單羽把一切都處理妥當後來催他。
“王爺，咱們這次可是中途折返回來的，再不回使團那裏，怕會生變。”
蕭瑄這纔不舍地起身，回身忘了眼還在沉睡的沈沐凰，“派暗衛一刻不停地保護凰兒，同時通知無名。”
“是！”
蕭瑄卻在此刻“哇”地吐了血，單羽心一涼，趕忙扶住，“王爺，您連日奔波疲憊，上次餘毒剛清完，現在又爲王妃傷了心脈，再不好好調養，秦峯怕是會扒了屬下的皮。”
“無妨。”蕭瑄說，緩步登上馬車，“被他殺死也好過你死在青樓裏。”
“王爺您可別這麼說。”單羽大囧，“屬下近日忙着爲您出生入死，好久沒碰女人了……”
“最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