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邊的教室裏，都在上課。
有人經過門口，老師和同學們都用餘光看來。
想到自己能提早離開學校，菜菜子就美滋滋的。
美美子敏感地注意到媽媽的沉默，仰頭看來，問：“媽媽，怎麼了？”
阿萊塔微啓雙脣，望着空中一處，不知要說什麼。
“爸爸對你們好嗎？”她最後問道。
“很好啊。”菜菜子興奮地立刻說：“不管我說想要什麼，爸爸都會買給我。”
“他每天都會講睡前故事。”美美子接道。
“都是什麼故事？”阿萊塔問。
“審判，斷頭臺什麼的。”菜菜子興奮地說：“媽媽，你知道嗎？人低下頭的時候，脖子才能切斷哦。”
“我不喜歡這個故事。”美美子說。
阿萊塔很艱難地發出聲音：“美美子喜歡什麼？”
“唔嗯，我喜歡那個故事，有很大的木架，把人吊上去的。”
阿萊塔拉着兩人的手攥緊了。
“媽媽，疼。”菜菜子說。
“啊，抱歉。”阿萊塔連忙放鬆力度。
“怎麼了，媽媽？”美美子問：“是，是我們做錯了嗎……”
不然媽媽爲什麼一點兒都不開心。
“沒有，你們沒錯。”阿萊塔低下頭，天知道她有多難才擠出笑容。
“媽媽，你和爸爸吵架了？”菜菜子問：“媽媽，不要吵架，好嗎？”
阿萊塔低頭看她，明明和她長得像，菜菜子說這話的語氣像極了庫洛洛。
“媽媽，美美子也不想你們吵架。”美美子也說。
爸爸和媽媽偶爾也會吵架，媽媽什麼也不說，只是抱着她們。過了沒多久，總是爸爸找來，讓媽媽原諒他。
雖然兩人最後都會和好，菜菜子和美美子還是有些害怕。
“……沒有，怎麼會吵架呢。”阿萊塔笑說：“我們去喫好喫的吧。”
姐妹倆看着她，像是相信了她的話。
什麼都不要想，阿萊塔對自己說。
黃昏時分，在回去的路上，兩姐妹繫着安全帶，在車後座睡着了。
阿萊塔回頭，看到她們手拉着手，依偎着彼此。哭過又玩過，真是累了。
“你也想睡嗎？”庫洛洛側頭看來：“困了就睡吧。”
阿萊塔搖了搖頭，撐着臉看窗外，在一陣平靜後，她吐露出字句：“團長的事，你怎麼說？”
“啊，我想晚上再和你說的。流星街成立了幻影旅團，長老選了我做團長，我要離開一個星期。”
“旅行團？”阿萊塔裝聾作啞。
“可以這麼說，具體的情況我不是完全清楚。只是以後會需要去不少地方。”庫洛洛說着，伸手蹭過阿萊塔的臉側皮膚，動作輕柔：“時間不長。”
“……嗯。”阿萊塔應聲。
什麼都不要想。
她還是睡着了，初夏微風吹拂，她再一次毫無防備地睡了過去。叫醒她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裏的哪一個呢。她若幽靈般飄回房間，不久後察覺到重量，才睜開眼睛。
庫洛洛撫過她眼下，蜻蜓點水般撫過她的脣角邊。
阿萊塔的鼻息沉重，還在睏倦中：“怎麼了？”
“我就要走了。”庫洛洛擡起上身，坐在牀上，邊說邊解開釦子：“你餓了吧。”
阿萊塔的黯淡目光，閃過一道更深的顏色，
“早上我就發現了。”庫洛洛褪下衣衫，露出上身：“附近越來越乾淨，沒有能讓你喫的了。”
阿萊塔的手撫過他的背，攀附上他的肩膀，坐起了身。
她不再擁有常人的味覺。她喫人類的食物沒有味道，但血能填飽肚子。和小酒窩喫的一樣。所謂人類的精神，也是她的食物之一。
意識雖還模糊，面對送到嘴邊的美餐，阿萊塔嘴中的利牙依然長出。
她順着庫洛洛的顎側往下，沒入了他的脖頸。
無法抗拒的疼痛與快感，頃刻間襲擊了庫洛洛的身體。
“我要離開一個星期，你必須多喫點。”他說着含住阿萊塔的耳垂，發出一聲笑：“……我也是。”
黑夜中，只有身影交纏，同無數個夜晚同樣。
什麼……都不要想……
阿萊塔在半夜驚醒，身旁無人。
她不喜歡多進食，就用睡覺補充，喫飽了的現在，精神好得過分，就算要去爬喜馬拉雅，也不過眨眼的事。
她去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房間，靠在門旁看着兩個女孩。她們睡在一張大牀上，睡得四仰八叉，卻很香甜。
阿萊塔走近了，坐在牀邊，嗅了嗅她們身上的氣味，令人安心。
她應該讓兩個女孩，擁有完整的家纔對吧。
這樣不好嗎，就這樣，或許很好……
可庫洛洛已經要成爲團長，阿萊塔有種預感，她不應繼續等待的預感。
“……媽媽？”美美子醒了。
“抱歉，媽媽吵醒你了嗎？”阿萊塔上前，坐在牀邊。
美美子伸手，摟住她的脖子，阿萊塔低下頭，親了親她，美美子咯咯笑出了聲。
“媽媽，我的繩子……”她很小聲地說，睡眼朦朧，“真的可以用嗎？”
阿萊塔還沒和兩人說過這件事。
“爸爸怎麼說的？”她問。
“爸爸說，”美美子的手摩挲着阿萊塔的項鍊繩，想了想，“爸爸說，出了事他都會解決，就和今天一樣。”
“媽媽覺得，不要對人用。”阿萊塔說道：“別再用它勒別人的脖子，好嗎？”
美美子沉默了一下，：“但爸爸說沒關係。要是有人欺負我們，我們要保護好自己。這樣做也沒關係。”
“他讓你們怎麼做的？”阿萊塔儘量以輕鬆語氣問。
“這樣。”美美子鬆開阿萊塔，手在空中抓了幾下，拉出一根繩子，又抓過靠在旁邊的玩偶：“這樣交叉，再這樣打個結。”她笑道：“爸爸剛纔教我的。說我學得很快呢。媽媽，爸爸過幾天回來呀？”
阿萊塔的心臟都被揪緊。
她不想半夜將兩個孩子叫醒，和她們說這件事，早晨醒來後，她們也會忘。
她們上小學前，意識還未完全萌發，但就是現在了，必須做出決斷，那個時刻已然到來。
阿萊塔下了決心，她不能再猶豫。
她讓美美子先睡，去找小酒窩。它時常在半夜出去，不知跑去了哪裏，
回來是，已快到清晨，見阿萊塔坐在客廳，小酒窩嚇了一大跳。
阿萊塔招手讓它過來，正坐在它面前：“我不在的時候，菜菜子和美美子能放心交給你吧？”
“啊？”小酒窩抱着手臂，拉高聲音：“阿萊塔，你說什麼傻話？那傢伙出門去了，你也要走？去哪裏？做什麼？”
“還不確定。”阿萊塔看着小酒窩：“答應我，不會要你幫很長一段時間，應該只是幾天，最多半個月。”
“唔嗯，”小酒窩在空中轉了幾圈，盤算着主意，聲音輕飄飄的，“可以是可以，我要更強大的力量。”它試探地看着阿萊塔，帶着狡黠：“不只是一點點血哦。”
“可以。”阿萊塔沒有猶豫，朝它伸出手。
“——真的？！”小酒窩沒法將四白眼瞪得更大：“我是無所謂你在想什麼啦，但是……真的？！喜歡上危險的傢伙不行嗎？你都和他有兩個孩子了欸！你不會扔下兩個這麼可愛的女兒跑走吧？你不在，他肯定會給她們講更恐怖的故事！”
“不會，真的只是很短的時間。”阿萊塔說：“我只能仰仗全能的你了。”
通過攝取人的精神存活，而且能說話後格外嘮叨，哪怕是惡魔，只要它不會違背諾言。
“哼哼，好吧。”
被信賴的感覺非常不錯，小酒窩降下高度，將自己的手放到阿萊塔手裏，幾乎是坐在阿萊塔的手上。
它是第一次結契，還搞不清，但表現得自己很懂，憑本能說：“我，小酒窩，與阿萊塔簽署契約。”
綠色火光霎時充盈房間，紅色絲線來自阿萊塔的身體。二色旋轉，彼此爭鬥。
“阿萊塔，你要交付哪個部分？”
“小酒窩，我給你我的心臟。”
阿萊塔的胸口燃起火焰，心臟跳動，小酒窩的身體也隨之膨脹，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身體，它從前喫到的簡直就像是冷飯殘羹，今天才是第一次飽餐。
但下一瞬，小酒窩又縮回原樣，成了小孩腦袋大小的火焰。
“啊哈欸？！”小酒窩看着自己的手，抱起手臂，盯着阿萊塔：“你不放讓我使出全力，我怎麼保護她們啊！”
“需要的時候我會那麼做。”阿萊塔笑着彈了下小酒窩的額頭，綠色火焰往後一躍：“你的壞心眼和小算盤，我還是能看穿的。”
“有什麼了不起！”雖然有種被坑了做保姆的感覺，但畢竟離目標更近一步
契約締結後，只要一方還活着，另一方絕不會死去。雙方只要有一方還擁有力量，另一方就絕不會失去。兩方都將信守諾言，守護彼此，以生命爲證。
阿萊塔起身，摸過掛在身前的紅色寶石，開始準備。
首先要聯繫伊路米，他欠着她的一條命，應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