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矢到達雷火谷上空,瞧見下方入口處,站着三個人。

    雲麓掌門沈峪一身蒼青色長袍,正面色嚴厲地與身側的藍衣男子說着什麼,離入口最近的地方,沈南葭焦急地絞着手指,不時朝雷火谷內看一眼。

    目光在藍衣男子腰間的玄黑色令牌上一掃而過,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鬱矢神色冷了幾分,御劍上前。

    “拜見掌門。”鬱矢先向沈峪行了禮,隨後便看向藍衣男人,冷冷地道:“見過司刑使。”

    季宵神色漠然,點了下頭,冷淡地對沈峪道:“你不必白費心思,蘇霧許違反律法,論罪當罰,即便是衛拂秋來了也無法更改。”

    “唉,這——”沈峪嘆了口氣,似是顧忌什麼,沒再開口,而是轉頭看向鬱矢,寬慰道:“你且安心,少尊修爲高,不會出什麼事。此事也怪不得你。”

    “此事怪我。”鬱矢很是執拗,面無表情地看向季宵,“敢問司刑使,此事因我而起,爲何不罰我,反而要罰師尊?”

    “蘇霧許擅自替你點燃心焰,罰七日雷火之刑。”季宵不帶任何感情地開口,輕蔑的眸光落在鬱矢身上,“至於你,身爲魔族,卻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本該論律抽取心焰,再受半月雷火之刑。”

    季宵看向雷火谷的方向,話鋒一轉:“但蘇霧許護你,不准我抽你心焰,便連雷火之刑,也爲你求情,推遲至魔淵圍獵後。”

    雖則蘇霧許並非用求,但季宵絕不可能對外宣稱自己被一個罪人威脅,便稍稍改了幾分措辭。

    鬱矢長睫輕顫,心情複雜。

    能更改長生殿的判決結果,蘇霧許定用了很重要的籌碼去交換。

    他欠蘇霧許的人情,多得還不清了。

    鬱矢一字一句沉聲道:“司刑使大人,此事錯在我,不在師尊,可否讓我入雷火谷,代師尊受罰?”

    點燃心焰一事本就是謊言,蘇霧許不該爲了他受罰。

    季宵長眉一豎,慍怒道:“你們師徒二人莫要將長生殿律法視爲兒戲!你師尊便罷了,她尚且有與我商談的資格,你不過一個魔族,也敢來與我討價還價?”

    鬱矢神色晦暗,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若他並非魔族,若他實力再強些……

    “鬱師弟。”沈南葭扯了扯鬱矢的袖子,對他搖了搖頭。

    暗地裏,給他傳音:“鬱師弟,長生殿的人不講道理,你莫要與他多做糾纏,少尊那麼厲害,一定會沒事的。”

    “嗯。”鬱矢平靜地應了一聲,拍了拍自己袖子上,因沈南葭的拉扯而產生的褶皺。

    他並不習慣與旁人接觸。

    鬱矢擡眸,看向雷火谷的方向,瞧見谷中交織的雷火之光,眸光一點點暗下去。

    雷火谷內。

    蘇霧許坐在雲團上,周身是一圈白色半透明的結界,雷火撞在結界上,迅速化爲白煙散去。

    零零從蘇霧許掛在它脖子上的儲物環裏掏出兩塊小點心,遞了一塊給白澤,讚歎道:“不愧是白澤尊者,連雷火都能擋!”

    “不過區區雷火,長生殿那幫人折磨人的手段也就這幾樣,沒什麼新意。”白澤接過點心,被誇得身心舒暢,又把結界加固了一層。

    長生殿也用雷火來折磨白澤,只不過那時它體內天地之力被封,毫無抵抗之力,如今可不一樣,它吃了蘇霧許給的金蓮,實力恢復了三四成。

    零零又象徵性地誇了白澤幾句,對蘇霧許道:“少尊,長生殿的人一定想不到我們有白澤尊者幫忙,七日後你完好無損地出去,氣死季宵!”

    “不可。”蘇霧許搖頭,淡聲道:“七日後,我要重傷出谷。”

    零零歪着腦袋,白色的大尾巴捲成一個問號:“爲什麼”

    “你傻呀。”白澤喫着點心,悠閒地道:“若蘇丫頭完好無損地出去,季宵定然會認爲她的實力對長生殿造成威脅,從而忌憚她。”

    在華亭仙居待了一日,白澤對蘇霧許的稱呼已經從臭丫頭變成了蘇丫頭。

    白澤嚼了嚼點心,接着道:“若重傷出去,一則會讓季宵認爲蘇丫頭依舊是四位少尊中最好控制的,二則,也能讓長生殿那些人稍稍收斂些,畢竟若是做得太過火,月族那邊也不好交代。”

    “原來如此!”零零恍然大悟。

    蘇霧許不冷不淡地道:“空閒時多看看書,莫要總是在發佈任務時加些奇奇怪怪的批註。”

    “那,那是主系統加的。”知道蘇霧許嫌棄自己,零零啃點心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白澤奇道:“什麼任務”

    蘇霧許笑了笑沒說話,擡起手,靈力在指尖凝聚,蝶羣翩飛而出,附在雷電以及地火上。

    看似脆弱的白色熒光蝴蝶,卻並未被雷火消融,反而一點點,將雷火蠶食出了一個洞。

    白澤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將任務忘到了九霄雲外,驚歎道:“不愧是月族人,這份對天地之力的親和力世間少有,無怪乎被長生殿忌憚。”

    零零不明所以:“這是在做什麼”

    蘇霧許難得耐心和它解釋:“雷火屬於天地之力,而我體內的血脈對天地之力極爲親和,有了這份便利,我便可將雷火吸收,化爲己用。”

    零零眨巴眨巴眼睛:“也就是說,吸收雷火等同於吸收天地之力?”

    “差不多。”蝶羣蠶食完一條雷電,蘇霧許微微勾脣:“比我直接吸收天地靈力還要快一些。”

    “那若是將裏面的雷火全部吸收——”零零將目光落向一望無際的雷火海,倒吸一口涼氣。

    “雷火海生生不息,無法全部吸收,但既然長生殿給了我七日的時間,我不好好利用一番,可對不起他們的良苦用心。”蘇霧許微微一笑,盤膝而坐,靈力如水波般散開,化爲蝶羣。

    零零看着說做就做的蘇霧許,一時語塞。

    它還奇怪,以宿主不肯喫虧的性子,怎會甘願來受罰,原來早便算計好了。

    不愧是比鬱矢還像反派的人。

    想起季宵囂張輕蔑的態度,零零默默在心中爲他點了根蠟燭。

    宿主睚眥必報,惹了她絕對沒好果子喫。

    七日轉瞬即過,蘇霧許收回蝶羣,把自己僞裝成身受重傷的模樣,踉蹌着走向出口。

    雷火谷山道狹長幽深,鮮有光亮,蘇霧許走到出口,被乍然映入眼睛的強光刺了下眼睛,條件反射般地眯起了眼。

    映在鬱矢眼中的,便是這麼一幕——

    蘇霧許腳步踉蹌從幽深的山道中走出來,蒼白的面容在刺目的陽光下顯出一種脆弱的易碎感,眼眸半闔,彷彿下一秒便會暈過去。

    鬱矢神色一動,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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