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能夠同時出動四位頂好的太醫的確是鮮有的重視,但與此同時卻也從側面體現出了病情是何等棘手。

    是以打從得了命令的那一刻起這四位太醫的心裏頭便只剩忐忑了,來到賈家面對着如此熱情招待也仍是滿面凝重未敢鬆懈。

    果不其然,等將這兩個小姑娘都瞧過一遍後幾位太醫一時面面相覷不發一言,眉心都能夾死蒼蠅了。

    一見這情形,屋內的氣氛也彷彿隨之變得詭異起來。

    賈母迫不及待張口問道:“究竟情況如何?莫非很是棘手?”

    爲首的張太醫搖搖頭,指了指林黛玉,說道:“這位姑娘倒還罷,雖底子較弱卻也並非無法改善,喫些藥膳配以每日適量活動……忌憂思感傷……如此調理個幾年便也無甚大礙了,真正棘手的卻是另一位姑娘。”

    話到此處,張太醫忍不住多瞧了林言君一眼,看見那稚嫩的面龐便忍不住心生憐憫。

    如此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姑娘,大好的年華纔剛剛開始呢,如何身子就破敗成這副模樣?便是三五個傷口都還能勉強縫縫補補,可面對這般千瘡百孔便是再好的本事也無從下手啊。

    根基受損、元氣大傷,除非大羅神仙來了纔有可能逆轉乾坤。

    可惜,可惜啊!

    心中百轉千回,不過話到嘴邊猶豫了幾番張太醫還是不曾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說出實情,只斟酌道:“這位姑娘的情況要更差一些,還需得等咱們幾個回去仔細商議過後再做定奪,老太太無需太過憂慮,有上頭照佛着呢。”

    原不過是看老太太年紀一大把了不好過於操心故而才這樣安撫一句,卻誰想這話落在旁人耳朵裏便不免又生出了些許異樣。

    就見賈母輕輕撫摸着林言君的肩膀,斂去眼底的異色,嘆道:“有上頭照佛着和太醫院看顧着自是再好不過,只……罷了,若有何需要用上的便只管開方子,憑是什麼樣的寶貝也好,只要能將這孩子醫好。”

    “這個老太太只管放心,皇上說了,需要什麼只從宮裏拿就是。”

    賈母就不由得微微彎起了嘴角,雙手合十不住地謝天謝地,儼然一副狠狠鬆了口氣感恩戴德的模樣。

    送走幾位太醫後,賈母便又拉着林言君一頓“可憐見的”“心肝肉”搓揉,滿眼皆是憐惜心疼,肉麻得叫人受不住。

    林言君原還想勉爲其難給點面子,終究也還是不曾撐得住多少時候,很快便藉口疲乏拉着自家小侄女顛兒了。

    再不走,那雞皮疙瘩都能掃出來一籮筐了。

    不過林言君不知道的是,她們倆人前腳纔剛走後腳老太太便將屋子裏的其他人也都給打發了,只留下一個王夫人。

    “老太太究竟有何吩咐?”面對着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老臉王夫人卻還是不免有些忐忑,連帶着方纔聽說那臭丫頭身子極其不好而產生的愉悅感都消散了幾分。

    卻見賈母只捧着茶碗不急不緩地抿了兩口,眼皮子耷拉着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情,莫名竟有些叫人心底發顫。

    “老太太?”

    “屁股底下長釘子了不成?”賈母終於放下了茶碗,目光投向這個兒媳婦,看見她那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便不由得目露嫌棄,“這麼些年了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心裏頭是個什麼念頭都藏不住,方纔真應該拿面鏡子叫你自個兒瞧瞧,那滿臉的喜色像話嗎?”

    王夫人下意識摸了摸自個兒的臉。

    有那麼明顯嗎?

    賈母頗爲無語地白了她一眼,接着說道:“我不管你心裏頭對那丫頭是何想法,至少管住自個兒別有點什麼東西都往外露。今兒你也瞧見了,人家可不是隻有四阿哥關照着,竟是連當今聖上都驚動了呢,好端端的非要去得罪她做什麼?”

    “本就是再親近不過的姻親,你倒好,不想着好好將這層關係打牢了,反倒一門心思跟一個小姑娘過意不去,丟人不丟人?”說罷也不待她回覆什麼,又接着說道:“從前我跟你提過兩個玉兒的事,那會兒你嫌棄玉兒身子嬌弱性子太厲害,總覺得玉兒配不上寶玉,如今再看又如何?”

    “女婿的身子已是大好,憑着在皇上心裏頭的這層分量日後必定還能再往上走一走,更兼如今看來四阿哥怕是對那丫頭上心了,將來指不定還能撈着個……總之以目前的情形來看,林家這是有愈發顯赫之勢啊。”

    而他們榮國府呢?卻是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

    思及此,賈母那佈滿溝壑的臉上不免增添了幾分凝重傷感,心中的決心也愈發堅定起來。

    瞟了眼滿臉嫌惡不情願的兒媳婦,冷着臉說道:“玉兒那樣好的一個姑娘,若是女婿人在京城必定家裏的門檻兒都要被媒人踏爛了,你倒還百般嫌棄起來,沒個眼色的東西。”

    “縱是不爲着其他,好歹你也該爲寶玉想想,娶了玉兒對寶玉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再是找不到比玉兒更好的姻緣了,再者還有元春……元春雖說已被封了貴人,可這幾年過的是個什麼日子卻還不好說呢,只怕早已被皇上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倘若玉兒成了她的弟媳婦,可不就能跟皇貴妃那邊搭上關係了?”

    “利害我今日已是掰開來揉碎了給你瞧了,不論你同意與否,這門婚事我做主了,趕明兒就修書一封送給女婿商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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