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臉上的表情還笑眯眯的，語氣還特別平靜，就好像剛纔質問的不是一件謀殺案，而是在問“你昨天晚上喫的是什麼”。
一時間，整個會議室都陷入了平靜之中。
葉瑩沉默了片刻後，平靜地說道：“這位先生，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們龍帆集團是合法企業，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乎法律規定的。如果你隨意污衊我們龍帆集團，我們有權利對你進行起訴。”
廖淳卻笑了笑，說道：“葉總不用生氣，我也只是就網上警方的通告向葉總覈實一些真相而已，還希望葉總不要見怪。”
此話一出，不少人都暗翻白眼。
覈實真相？有你這麼覈實的嗎？更何況，誰會在對方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隨意承認僱兇殺人這種極端惡劣的犯罪行爲呢？
葉瑩看着廖淳那張人畜無傷的臉，淡淡地說道：“那件事之所以會發生，完全是出於他們的私人恩怨。我們龍帆集團以前沒有，將來也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僱兇殺人的行爲的。”
廖淳卻笑道：“可是葉總，據我所知，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您還沒有入職龍帆集團，那麼您爲什麼如此確定這件事並非出自龍帆集團的授意？莫非這裏面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隱祕？”
葉瑩頓時心中一驚。
在進入會議室之前，葉瑩就猜到了對方可能會就龍帆集團最近曝光的一些事情向她套話，而她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沒想到即便她都這麼小心了，對方居然仍僅用了三兩句話就套出了她的話。
這個人，不簡單！
葉瑩雖然心裏驚愕萬分，但臉上神色仍然保持平靜。她語氣平緩地說道：“雖然我是在那件事發生之後入職龍帆集團的，但在成爲龍帆集團的副總裁之後，便對龍帆集團進行了全面的瞭解。而據我所知，龍帆集團並未做過任何違法犯罪的事情。”
廖淳緊跟着問道：“也就是說，葉總其實並不能確定龍帆集團到底有沒有指使章某對我們集團的戴龍進行謀殺？是這樣嗎？”
面對廖淳的步步緊逼，葉瑩一時間卻是無言以對。
答是，那麼就等於把主動權交到了對方手中；答否，那麼就等於是把自己徹底綁在了龍帆集團上。
葉瑩以前也見過不少擅長談判挖坑的對手了，可還真沒見過一個比廖淳更讓她棘手的。
但她也明白，她之所以會覺得廖淳棘手，不是廖淳多擅長耍嘴皮子，而是從一開始，龍帆集團就處於不利的境地。而造成當前龍帆集團不利處境的，正是集團老闆葉帆。
葉瑩心裏再度涌上了對葉帆這位豬隊友深深的無力感。
她定了定神後，才終於開口道：“關於這件事，我建議這位先生最好還是以警方的調查結果和法院的判決爲準。而在真相出來之前，我不會對此發表任何看法。”
廖淳故作了然地點點頭，微笑道：“雖然葉總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但我還是要感謝葉總願意就此事與我們進行交流。”
葉瑩看着他，一言不發。
“既然葉總無法正面回答我先前的那個問題，那麼希望葉總能認真回答我接下來的問題。”
說完，廖淳不等葉瑩回答，便一口氣連續提出了好幾個問題。
而在座的龍帆集團法務以及葉瑩，在聽到廖淳的這些問題後，都是忍不住臉色發黑。
“請問龍帆集團在我們集團還安插了多少商業間諜？收買了我們多少位高管？”
“請問龍帆集團是否打算就我們集團的一些損失進行賠償？”
“請問龍帆集團出產的保健品是否經過嚴格的審覈流程？”
“請問在審覈的過程中是否存在錢權交易的情況？”
……
廖淳提出的問題全都是從安氏集團的利益角度來出發的，但每一個問題都十分尖銳突出，令龍帆集團方面根本無法正面回答。僅僅聽完開頭的幾個問題，葉瑩就有種想要直接把這個人轟出去的衝動了。
安氏集團到底是從哪找來的這個人才？到底會不會商業談判？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不管雙方存在什麼樣的仇怨，都要在交流上給對方面子嗎？
你要是把我們都氣走了，你跟誰談去？
可隨即，葉瑩便回過味來了。
安氏集團不可能不知道聘請一個根本不懂規矩的法務，那麼對方派出這樣一個奇才，其目的就很值得探討了。
恐怕，安氏集團壓根就沒有談的打算，而是想要探一探龍帆集團的底。
說着，葉瑩便做出一副準備離開的姿態。
廖淳眉毛一挑，微笑道：“我們當然很希望能夠與龍帆集團達成商業上的共識，但在此之前，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就某些事情的認知達成一致。開誠佈公，纔是談判的必要前提。您說呢，葉總？”
葉瑩冷冷地說道：“抱歉，我無法從你的話裏感受到你的誠意，更不知道你所謂的‘開誠佈公’究竟指的是什麼。”
廖淳嘆了口氣，說道：“葉總，相信您也知道，最近這些天，我們集團在與貴集團的商業競爭中，承受了巨大的損失。這些損失產生的根本原因，就是貴集團剽竊了我們的產品配方，以致於我們失去了原本屬於我們的市場。如果貴集團不能在這方面對我們給予補償，恐怕我們就失去了談判的前提條件。”
葉瑩眼睛微微一眯。
乍一聽，廖淳說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龍帆集團似乎沒有迴避這些問題的權利。可是仔細一想，葉瑩卻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話說你這話題太跳躍了吧？你想想看你剛纔問的那些都是什麼問題？除了開頭的那幾個問題之外，有幾個是跟你說的事情有關的？
所以葉瑩心裏便不禁有些疑惑了。
安氏集團的律師團到底是幹嘛來的？
或者說，這個一直咄咄逼人的年輕律師到底是幹嘛來的？
在此多事之秋，葉瑩心裏不得不多想一層。特別是剛剛纔送走了巡視組，這讓葉瑩心裏不由自主地產生了警惕之心。
於是她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廖淳，平靜地說道：“這位先生，如果你真的想要談，那麼不妨先說明你們的來意。如果想要補償，那麼大可開出你們的價碼。”
葉瑩也懶得跟對方兜圈子，索性敞開話題直接談吧！
廖淳微微一笑，說道：“葉總快人快語，令人佩服。既然葉總都這麼說了，那麼我們也不妨直接跟您說清楚我們的打算。”
頓了頓後，廖淳說道：“龍帆集團必須於兩天之內，在官方網站以及大型新聞媒體上承認剽竊安氏集團產品配方的事實，並澄清這段時間對我們安氏集團產品不利的謠言。另外，龍帆集團在此期間的一切非法所得，都必須作爲賠償款賠償給我們安氏集團！”
葉瑩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至極。
其實說到底，廖淳提出的這些要求還是十分合理的。可如果龍帆集團真的這麼做了，那接下來就只能申請破產保護，並等着被相關部門進行資產拍賣了。到了那個時候，換個殼子東山再起的可能，也就不復存在了。
雖然葉瑩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可當現實降臨到面前時，葉瑩心裏仍然涌起了深深的無力感。
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看到葉瑩那猶豫不決的表情，廖淳說道：“我們可以給龍帆集團一天的時間進行考慮，也只能給一天。一天之後，如果龍帆集團不能答應我們的要求，那麼我們只能將一切訴諸於法律。”
說到這裏，廖淳還客氣了一句：“希望葉總能夠理解。”
理解？理解你x的大頭鬼！
若不是這裏有這麼多人，葉瑩真想揪着對方的領帶，把對方罵個狗血淋頭！
想她葉瑩是什麼身份？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今天居然被你一個小小的法務騎到脖子上拉屎撒尿的，簡直豈有此理！
一念及此，葉瑩心裏對葉帆的恨意就加深了一重。
都是這個無能又跋扈的傢伙惹出來的麻煩！
在這一刻，葉瑩甚至在心裏都不願意承認葉帆是自己的侄子了。
看到葉瑩那陰沉不定的臉色，廖淳便知道，他此行的目的達到了。
於是他微笑着對韓輝說道：“韓總，咱們似乎可以走了。”
一直處於看戲狀態的韓輝這纔回過神來，連忙點頭：“哦對對，確實是可以走了。”
他站起身來，衝葉瑩歉意一笑，說道：“不好意思葉總，我們小廖說話就是這麼直來直去的，您可千萬別見怪！”
葉瑩面無表情地說道：“韓總言重了。”
葉瑩心裏很清楚，這一次的談判，龍帆集團算是徹底落入下風。先前考慮的那些後招，怕是都用不了了。
龍帆集團，怕是存在不了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