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國西南的一座城市中,一個身材高挑容貌卻頗爲普通的女子正坐在一家咖啡店裏,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推門而入。那女子待看清了那男子的相貌後,瞳孔微微一縮,隨即便像沒事人似的繼續望着窗外發呆。

    男子在吧檯前點了一杯意濃。過不多時,咖啡被端了上來。男子在將糖漿和奶油球倒進咖啡裏後,攪拌了一番,這才端着咖啡離開了吧檯。

    但他並未離開咖啡廳,而是徑直走向了女子所在的桌位前。

    也不管那女子是否同意,男子便自顧自地坐下了。他先是喝了一口咖啡,然後說道:“沒想到你居然會在這裏開一家咖啡廳。”

    女子的目光仍然停駐在窗外,嘴上卻淡淡地說道:“有什麼可奇怪的嗎?以我的積蓄,開一家咖啡廳的錢還是有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男子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沒想到,曾經的世界頂級殺手,如今竟然會選擇這樣一種平靜祥和的生活方式。或許該說,我以前果然對你不夠了解。”

    女子搖搖頭,說道:“其實不光是你,就連我自己都不瞭解我自己。我本以爲我喜歡的是那種刺激的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生,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更喜歡的是這種平靜的生活。”

    男子聞言,沉默了半晌後,才說道:“我要走了。”

    “你早就該走了。”女子淡淡地說道。

    “這一走,我們可能都不會再見面了。”男子說道。

    女子聳了聳肩,說道:“那是不是需要我買瓶酒,爲你壯行啊?”

    男子直視着女子,突然問道:“你真的決定不再回去了?”

    “是的,不回去了。”

    “你就不怕大人對你不滿?”

    “他早就對我不滿了吧?”女子無所謂地說道,“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只想着別人有沒有對不起他,從來沒想過他是否對得起別人。”

    “你……好像對大人意見很大。”

    “是嗎?”女子突然笑了起來,“我也說不清楚。以前我總覺得他就是我的天,他說什麼我都應該聽從。可是當我退出來之後我才發現,我從來沒有欠過他什麼,也沒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向他效忠。該回報給他的,我都已經回報了。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時間了。”

    男子嘆了口氣:“現在的你,真的跟以前差別太大了。”

    “你不也是一樣?”女子反問道,“以前的你,就是一個熱血上頭的武夫,讓你去打哪你就去打哪,從來不問爲什麼,甚至連一丁點變通都不會。整個組織中,他最放心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男子卻說道:“不去思考,不是因爲我不會思考,而是因爲我不想思考。有些事情不能細想,不然這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那現在呢?現在的你好像開始學會怎麼思考人生了。”

    “唔……大概是看了你現在的選擇後,心裏有所感悟吧!”

    接下來,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男子喝咖啡的速度很慢,但再慢一杯咖啡也有喝完的時候。大約半個小時後,咖啡終於見底了。男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底,喃喃道:“人啊,有的時候真的很奇怪。明明不需要喝完整杯咖啡,就知道這裏面除了咖啡之外什麼都沒有。可偏偏總有人,非要把一整杯咖啡喝完才肯承認這一點。”

    女子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倒不知道原來你還有當哲學家的天賦。”

    男子伸了個懶腰,說道:“其實每個人都是可以成爲哲學家的,只不過有很多人把哲學當成了矯情。人要是太矯情了,會讓人看不起的。”

    說到這裏,男子站起身來,對女子說道:“咖啡不錯,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再喝吧!”

    說完,男子便站起身,帶着空杯子離開了。

    看着男子離去的背影,女子目光平靜,就好像對方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又好像明天他會依然出現在這裏。

    但她很清楚,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這時,吧檯前負責煮咖啡的小妹走了過來,對那女子說道:“玥姐,您是認識剛纔那個人嗎?”

    女子沉默了片刻後,才淡淡地說道:“是以前一起工作過的同事。”

    “哦,”小妹恍然地點點頭,“他長得真的好壯啊!我以前只在電視上看見過這麼壯的人!”

    說到這裏,小妹的眼睛閃閃發亮,就好像是被迷住了一般。

    女子看了小妹一眼,有些好笑地問道:“怎麼?看上他了?”

    “哪有!”小妹忙不迭地否認,但隨即又補充了一句,“那個……玥姐啊,能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嗎?”

    女子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沒看上他嗎?要他的聯繫方式幹什麼?”

    小妹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說不定處着處着,就能看上了呢?”

    女子有些無語。

    過了片刻後,她才嘆了口氣,說道:“別想了,你們倆不合適。”

    小妹卻有些不服氣:“怎麼就不合適了?”

    女子白了她一眼:“你這丫頭,一看就知道是個膽小怕事的。可你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嗎?”

    “幹什麼的啊?”小妹好奇地問道。

    “幹黑社會的!”

    小妹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黑社會?我的媽呀!難怪這人看上去那麼可怕!”

    女子:“……”

    剛纔還說人家壯,想跟人家處對象,現在卻說人家長得可怕?

    呵,女人!

    小妹仔細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又感覺不對勁,忍不住問道:“可是玥姐,您剛纔說您跟他以前是同事來着,那他怎麼可能會是幹黑社會的呢?”

    女子聳了聳肩,說道:“這有什麼不可能的?我以前也是幹黑社會的。”

    見小妹瞠目結舌的樣子,女子笑道:“怎麼?我看上去不像?”

    小妹連連搖頭:“一點都不像!玥姐平時待人那麼和善,一點架子都沒有,怎麼可能會是幹黑社會的呢?而且黑社會不是隻有男人嗎?女人怎麼幹黑社會?”

    女子笑了笑,沒再說話。

    你要是真知道我以前從事的職業,只怕你會立刻嚇得魂不附體。

    不過那些事情,對她來說已經全都過去了。她現在只想作爲一個普通人,好好地過自己的人生。

    她擺了擺手,打發小妹去幹自己的活。而她則繼續坐在這裏,對着街景發呆。

    可沒過多久,她驀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禁面露驚愕之色。

    怎麼會是他?他爲什麼會來這裏?

    片刻後,又是一名男子推門而進。只是這個男子並沒有去吧檯,而是徑直來到了女子面前。

    那男子臉龐瘦削,皮膚中帶着不健康的青灰色,令他看上去像死人多過像活人。膽子小一點的,遠遠看上一眼都會嚇得轉身就跑。

    但女子顯然不在其列。

    她神色凝重地看着對方,一如對方看着她。

    對視良久,那男子纔開口,用略帶沙啞的聲音:“武曲,有段時間沒見了。”

    女子則沉聲道:“破軍,你不在南洋那邊發展你的勢力,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被稱作“破軍”的男子露出了一個滲人的笑容,使得原本就不像陽間的氣質更加變得陰慘慘:“你應該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女子眼睛微微眯起,肌肉已經在悄然間緊繃起來。

    破軍看着女子,卻像是嘮家常一般,輕笑道:“武曲,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裏還像以前那個大殺四方的世界頂尖殺手?看着倒有點像個不求上進的家庭主婦了。”

    女子冷冷地說道:“無論我怎麼樣,都與你無關。”

    “是與我無關,但難道也與大人無關嗎?”破軍笑眯眯地說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子竟然點了點頭:“沒錯,也與他無關!”

    破軍的臉色顯得有些驚愕。在他的印象裏,眼前的這個女人總是在把他們的首領當成神靈一般言聽計從,縱然爲首領奉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現在,她卻居然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來,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但隨即,他便收斂起臉上的驚愕之色,淡淡地說道:“武曲,我不管你跟大人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現在組織需要你歸隊,你必須立刻回來協助我們。”

    女子搖了搖頭:“我不再是組織的人了,以後組織有什麼事都與我無關。”

    破軍看着女子,而女子也看着破軍。

    過了良久,破軍平靜地問道:“你想清楚了?”

    “當然從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經想清楚了。”女子的語氣同樣平靜。

    “很好,那你知道脫離組織,會有什麼後果吧?”

    “當然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個要把‘後果’帶給我的人?”

    “沒錯。”破軍淡淡地說道,“既然你什麼都已經清楚了,那我也就不多廢話了。”

    “我也不太擅長廢話,所以還是別浪費時間了。”

    破軍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嗎,武曲?我一直都想知道,如果咱們倆都不留手地打一架,我和你之間,到底誰會是那個贏家。”

    “正好,你現在有機會了。”女子說道,“而且,只有這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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