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轉動鑰匙打開了標着901的公寓門,領着身後學生模樣的男生走了進去。
“員工守則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裏了,有什麼問題請再聯繫我,那我就先失禮了。”黑西服點頭示意,把鑰匙交到男生手裏就退了出去。
“……”額發有些遮住眼睛的男生表情稍顯晦暗地提着行李回禮,沒有答話,靜靜地看着門被關上。
男生叫做須賀初,今年十八歲。他從小和父親相依爲命,但是兩個月前父親帶着行李突然失蹤了。
明明早上起來的時候兩人還和平常一樣的喫早餐鬥嘴,和平常一樣的相互告別,可是等須賀下學回到家,房間裏住的另一個人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消失不見。
報警之後卻也沒有下文,路口的監視器也只拍到父親是自己拎着行李走掉的。警察那邊大概是覺得又是一起中年失意男離家出走最後變成街頭流浪漢這種甚至稱不上是事件的事件,只是勸須賀去投奔親戚,找找自己的出路。
父親雖然時常不靠譜,有時出門好幾天都不會回家,但也不會就這麼拋下他消失,就算是要離開很長時間也會好好的跟他交代理由。
須賀從未見過母親,父親也從沒提起過有什麼親戚,自己性格陰沉內向,甚至一個靠得住的朋友也沒有,只能憑藉自己的努力尋找父親的下落。
目前他唯一找到線索就是父親失蹤後留在抽屜中的一張工作證,通過檢索找到了公司的官網——永生製藥集團,不過上面有且只有一則內容十分可疑的招工信息,可疑到讓人覺得是什麼詐騙組織。
“薪酬百萬起步,不限年齡,提供住宿,歡迎新手。”
他抱着姑且試一試的心思點了進去,填了幾個表格。沒想到就這樣順利通過了報名,轉天就有一輛黑色保姆車過來接他,把他帶到了市郊的一片建築羣,在那裏的醫院進行了一系列的抽血掃描之類的身體檢查,還被大概是心理醫生的人問了一堆問題。
檢查過後的第三天,須賀收到了錄取通知,並讓他一週內去報到,一切順利到不可思議。在這一週時間裏,他把打包好了幾樣重要的東西,還去辦了休學,做好了一切準備。
須賀之所以這麼利索,實在是因爲他在這時候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家裏的錢在尋找父親的時候就花完了,學校也沒有再去。現在的房子是租的,這兩個月完全靠打工勉強支撐,可再這樣下去估計就要練房租都交不上了。
眼前的這份工作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結果是未知的,選這條路會更讓自己絕望也說不定。
·
不管怎麼說,須賀現在已經註冊成爲永生集團的一名員工了,雖然完全不知道具體工作內容,但是起碼在公司能住宿舍,不用流落街頭。要知道,他這幾天其實還跑去橋洞和公園之類的地方,參考萬一要露宿街頭的地點,這麼一想,再難搞的工作也有動力去做了。
須賀放下手中的提包,環視了一下房子的佈置。
屋子的內容很簡單,玄關的右手是嵌入式的鞋櫃,鞋櫃上方的牆壁上有個奇怪的科幻風插槽。
左手邊就是開放式的廚房,裏邊配有簡單的抽油煙機,ih電磁爐和微波爐,純粹無火烹飪。一個單門冰箱和操作檯臺相對,兩者之間留有兩人並行通過的餘地,冰箱裏邊放着幾瓶市面上沒見過的,白色包裝的瓶裝水。
須賀拿起來看一眼,上邊貼的白色標籤寫着永生製藥自產,是這幾天的生產日期。冰箱旁邊有個三層的金屬架子,不過目前上邊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廚房和裏邊的和室有一個臺階段差,上臺階進入和室,兩側是可以合上的木質拉門。和室盡頭是陽臺,現有的傢俱只有一張圓桌和幾個坐墊,左側是帶拉門的壁櫥。臺階右側有一扇小門,小門裏是乾溼分離的衛生間,還配有洗衣機。
父子二人原本租住的舊公寓,是20平米的1r單間公寓,臥室和廚房之間沒有任何隔斷,幾乎沒有收納空間,沒有隔音,甚至沒有單獨的衛生間,洗澡全靠臨街的澡堂。
·
須賀麻利的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屋子裏的壁櫥倒是出乎意料的大,拉開門之後是個步入式的衣帽間,木質隔板加掛衣杆,正下方放着嶄新的牀品,右側設有五斗櫥。
不過他本身私服少到不像這個年齡的男孩子,除了現在身上穿的一身運動裝之外,只有一件冬天毛衣和幾件t恤褲子。
須賀也沒講究過穿,原來和父親混在一起穿不覺得,現在收拾出來自己的衣服內衣襪子加在一起最後只佔了一層抽屜。
除了衣服之外,須賀只帶了錢包證件和一本舊舊的筆記本。其他的東西,明天會有快遞公司寄過來。
筆記本是父親留下來的東西,後來也被他用來記錄父親的線索。筆記的前面大半都被父親用來收集剪報,須賀翻看過,都是一些各地的民俗傳聞和刑事案件,他沒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
今天也是折騰了一天,須賀也累了,久違的洗了個熱水澡之後,他換上睡衣鑽進了被窩。
·
窗外是一片空地,須賀也就沒有掛上窗簾,月光靜靜地照進室內。
“啪裟,啪裟”
寂靜的室內,除了須賀發出的呼吸聲之外,突然發出什麼細小的的東西在榻榻米上爬動的聲音。
“啪裟,啪裟,啪裟”
聲音漸漸變得密集起來,可陷入沉睡的須賀對此一無所知。
一條一條粗細不一的陰影從屋子的各個角落蔓延開來,慢慢的向躺在中間的男孩身上爬去。兩道更加粗壯的黑影從牀墊底下伸出,以環抱的形態抱住男孩,拒絕其他黑影觸碰他。
兩邊僵持不下,黑影們漸漸躁動起來。
“啪裟,啪裟,啪裟,啪裟”
就像是爪子或是指甲抓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頻繁,沉睡中的男孩終於被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之間,天花板上有什麼東西在晃動。
他感覺到了視線,擡頭努力看去。
那就像是什麼東西的臉,可那絕對不會是人,或者說是這世間的任何一種生物。
他無法描述自己的感受。
那東西的’臉’,白色的,骨質的,面具一樣的正中間。
黑色的裂縫。
那裏傳來了視線。
粘稠到讓人窒息的視線。
‘視線’化爲了實質。
紅色流動的液體,從裂縫中傾瀉而出。
傾倒在仰視着祂的男孩的身上,從他的表層開始滲入。
滲入,渲染,融化。
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融化。
……
須賀從夢中驚醒,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不過記不清夢中發生過什麼。但一覺醒來,他神清氣爽,彷彿連日來的奔波所帶來的疲憊一掃而光。
難得睡到自然醒,須賀拿過手機一看,不過早上七點。
收拾好牀鋪,把被褥搭到陽臺的欄杆上曬太陽,須賀洗漱好準備出門去買點東西。
可當他脫下衣服時,卻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是?”須賀對着鏡子,搓了搓小腹的皮膚,上邊有一道黑色的印記,彎彎的如新月一般,不仔細看就會忽略掉它。
“擦不掉……難道是胎記?我什麼時候有這種東西了?”須賀努力了半天也沒能弄掉,反而搓的肚子都餓了。
“算了,反正也不痛。”放棄了折磨自己的肚子,須賀穿好衣服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