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阿爾法頗感意外，其他人同樣。
雲霄雙手一攤，無奈狀：“我本以爲要在火山官邸才能見到他們呢，大蛇的人抓了一大批混血白金之子去做人體實驗，似乎是爲了探尋永生之類的奧祕。”
阿爾法默然不語。過了會，只聽庫洛洛問道：“他們的研究有結果嗎？”
雲霄兩眼一翻，道：“有個屁。永生哪有那麼容易，前有掌管死亡的宵色眼眸女王戰敗後生死不明，後有黑暗棄子覆滅永恆之城，大蛇那個喫貨祂懂什麼。”
“真要永生，還得看……”話音一頓，不屑地擺手：“算了，沒什麼能真正永生，所謂的永生一半是利用生命輪迴演變而來的記憶永生，把自己控制在時間段裏，多幾次就會身份認知紊亂。另一半是把生命的時限拉長到人類無法丈量的長度，實際依有其盡頭。”
阿爾法道：“這樣說，你追求的意識上傳、機械飛昇，比這兩種僞永生還不如。”
雲霄沒被惹惱，對着他輕蔑一笑，“你怎麼知道我的主要目的不是爲了擺脫軀殼的限制，只留下純粹的意識呢？”
阿爾法道：“只留下意識那你還是你嗎？人的情感、情緒分泌於激素，一切都受到它的影響，沒有那些以後會是什麼呢？”
“自由與未知。想窺見世間最美好的事物，不冒風險怎麼行？”雲霄淺笑着：“我相信未來一定會有人那麼做，去看一看前人未曾見過的風景，我想先走上幾步。如果我失敗了……自然會有人殺掉我。”
“我相信你一定會盡全力，而我不會令人失望。”她轉過頭深情的望着西索，感情無與倫比的熾熱濃烈，每一滴愛慕裏都寫着：來殺我吧，來殺我吧，但又叫他等待，現在不到最佳時機。
“瘋子。”阿爾法臉色陰沉的咒罵，西索輕輕摟着她的肩膀，將人攬進懷中，單手摩挲着她的腰肢，金色的眼睛裏瀰漫着危險反覆的愛，“你總是這麼自信呢~但是要小心了，我說不定和你想得不一樣，如果你太差勁，我也會放棄你~”
“你又在騙人了，我太差勁這個可能性存在嗎？我只會越來越好。”雲霄擡頭注視着他，甜甜一笑，順勢枕在他的腿上，朝其他人眨眨眼，“閒話到此結束。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睡一會兒，你們稍微有點無聊了，等要走了或者找到好玩的事再叫我。”
再繼續這個話題，她也許會說出更“離經叛道”的話來，有些想法即便想過千百次，也不能同任何人分享，那是獨屬於她的隱祕。
“晚安~”西索自然的擡起那條完好的手臂，替她擋住賜福的亮光，沒一會便聽見了平穩的呼吸聲。
阿爾法緊抿着嘴脣，唰得起身離開小屋，臉色鐵青，再多待一秒，他都怕控制不住直衝大腦的怒氣。
雖說是他主動挑起的話題，但爲什麼會有人一邊求生一邊求死，如果無法達成自己想要的生命形式，就在最後一次嘗試失敗後等待被人收割，成全別人？
連本人都如此輕視自己的生命，那他再去在乎，豈不是顯得滑稽可笑？
最可恨的是連失敗後的事都安排好了，要由誰來了結她，要由誰來繼承她未完成的事業……全都計劃好了。
庫洛洛看了看出走的阿爾法，又看了看一點沒受影響的西索，覺得阿爾法那邊更能得到有用的東西，“我去看看他。”
“請便~”西索全不在乎。
庫洛洛在村口追上阿爾法，他正要策馬離開，見他過來也未做停歇，跨上靈馬踏入毒池中。庫洛洛原本要追，想起先前過來皮膚紅腫潰爛，略一遲疑，就這一遲疑，前面的人已跑出一大截。庫洛洛不再猶豫，走入水中，剛走了不到十步，忽見前面人影折回。
“你跟着我做什麼？”阿爾法皺着眉頭，自認爲和蜘蛛團長沒話可聊。
“出來看看。”庫洛洛道：“關於你上次說的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阿爾法牽着繮繩將馬打了個轉，“你先上來。”
庫洛洛看了眼腳下毒池，也不忸怩，跨上馬鞍，“謝謝。”
“別說廢話。”阿爾法縱馬而去。
他們漫步在河谷左側，遠離了那片被污染的水域，湖水又變得清澈，似乎因爲臨近水源的緣故，岸上的野草格外青翠。
庫洛洛迎着微風前進：“你似乎希望西索死？”
後一句話是他從雲霄那裏聽來的，那兩人的確是一對，連看法都相似。
庫洛洛沉吟一瞬，腦中閃過幾種回覆方式，最終道：“或許我可以幫你殺了他。”
有那麼幾秒鐘，阿爾法震驚得忘了掩藏自己的情緒，心跳一瞬間飆升，但他知道這是試探，即使不是，也是和魔鬼做交易。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他不確定自己聲音是否平靜，也許這個男人已經看出來他的緊張了，但他仍忍不住想這有多少成功率？在這種地方，他們真的能死嗎？最重要的是，他能從中得到什麼？
“也許我只是想這麼做，好奇會發生什麼。”庫洛洛拋出一個模糊的答案，也是最真實的答案，他有謀劃，但還太模糊，需要更清晰的脈絡，總之，讓他們不那麼和睦，對他不會是壞事。
阿爾法沉默良久，繼續沿着河谷漫步，低聲說道：“老師過分在意合理性，你不是我，只要按照正常的決鬥規則進行，或者他先動手，即使死了她也不會打擊報復，你們還能繼續合作。”他說着，語氣忽然變得狠戾，“但你搞錯了一件事。”
“我的確極度厭惡他的行事做派，沒把他當同伴，更討厭他來影響工作，但他們分開前，我都希望他活着。他們分開後，他的生死不在我的關心範圍，我不在乎你們這些人。”
最重要的永遠是他和老師的共同理想，說好要將流星街帶出那片土地的誓言。她的精神狀況根本不適合做那些實驗，西索再怎麼討厭，也是目前最有希望攔住她對自己進行身體改造的人。
最起碼……能拖延些時間。只憑他們都不喜歡人類義體化這一點，他也必須活着。這樣看來，另外有想法的庫洛洛纔是敵人。
庫洛洛不住笑起來，“你有一些…唔，你介意我說你可愛嗎？會覺得戀情影響做事，這樣年輕稚嫩的想法…多見於孩子。”
阿爾法頗爲懊惱和不解，被說得不自在，怒上心頭，“我已經不是……”他想說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可似乎只有小孩會嚷嚷自己不是小孩，於是道：“你要是看過她的工作日誌就不會認爲沒影響。你們團待過的人是不是都這麼閒，整天想着去哪玩？”
一不留神，火燒回了庫洛洛自己身上，他面色不改地道：“旅團的規定是除了團長要求必須參與的集體行動外，不干涉團員的私人生活。”
他的言下之意是，這是西索個人的問題，上升不到旅團。
阿爾法含糊不清的罵了一句粗話，正準備再走，忽見一道人影自灌木從中一閃而過，鎧甲有些眼熟。
他們循着方向追去，卻找到一間破舊石屋，石屋裏倒着幾具屍體，像被野狗啃過，不見活人。阿爾法觀察起四周環境，樹影林立，雖然大多都是灌木與幼樹，但也足夠遮掩這間小屋，房間裏的草垛隱有生物壓過的痕跡，似乎曾經有人在這裏睡過。
“小心。”庫洛洛喊了一聲，阿爾法猛然轉頭，恰看見庫洛洛與一名中年男人打在一起。當即認出那人正是說要去爲女兒報仇，消失多日的摩恩城主愛德格，他身上還穿着離去時的衣服，乾淨鮮亮的鎧甲此刻沾滿了污垢。
不是說去殺混種麼？怎麼在這裏，還攻擊他們？阿爾法心裏疑惑，手下可不含糊，召出四把輝劍，趁庫洛洛和他交戰間猛地靠近，四把輝劍連同羅傑爾的刺劍穿腹而過。
愛德格似乎沒有了神智，只懂得一味進攻，受了重傷也不停歇，長戟喚起風暴，直到庫洛洛大劍劃破他脖頸，鮮血噴涌，才揮了幾下武器，身死倒地。
庫洛洛蹲地檢查起他的屍體，愛德格面色蠟黃，形如枯槁，皮膚有抓撓的痕跡，鼓脹的眼球顏色和那枚送予癲火女巫的“夏波利利葡萄”別無二致。
“他患病了。”阿爾法蹲下身忽然想起那位想喫葡萄的女巫和雲霄詭異的態度，心念一動，懷着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心思伸手挖下一顆眼球放進口袋裏，轉頭對庫洛洛道：“別說出去。”
庫洛洛點點頭，也挖下一顆放好，對他道：“我們是同謀了，你可以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