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來得格外突然,彼時林若冰正在書房學習,夏晨語坐在沙發前的瑜伽墊上健身。聽見聲音恍惚發出一聲疑問——

    該不會是熊燃?

    開門看見門外身型修長的男人,她早有預料道:“果然是你。”

    熊燃的目光掃過玄關處的一切,低聲問:“人呢。”

    關於他來的目的,和他在樓下躊躇多久隻字未提。

    夏晨語擡手撓了撓臉:“在書房,你——”

    他大步邁進,帶起了身遭一陣淺淡的風,夏晨語忍不住提醒道:“熊燃,你溫柔些。”

    霎時間場面變得更安靜了,溫柔兩個字如同洪流涌進熊燃雙耳。

    熊燃想說,林若冰是他一直以來都溫柔對待的女人,而且是唯一一人。倒也不是彰顯什麼,就是喜歡,所以那些不好的、煩躁不安的情緒在看見她之前就會自行整理消弭。

    他靜默了會兒,垂眸笑了聲,問夏晨語:“我在你眼裏就是那樣的人?”

    “哪種???”

    夏晨語認識熊燃很久,卻從不瞭解他。素日裏那股矜貴嬌柔的勁兒在高大男人面前顯現不出,甚至因爲這種意料之中又突如其來的矛盾場面而有些懼怕。

    當然,隱隱約約也有種看好戲的成分。

    熊燃簡直把她這種心理揣摩透了,但唯獨,看不透林若冰。

    他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沒有任何的話語,準確無誤地走進她家書房,僅靠直覺。

    林若冰沉浸在學習的氛圍中,沒聽到有關書房之外的聲音。她背對着房門,削瘦的背脊卻挺拔得很,長髮挽成丸子頭錮在頭頂,顯得格外稚嫩。

    他默默盯了會兒,轉身,輕聲關門,食指拇指夾在門把手下方的鎖釦上,轉動。

    “吧嗒”一聲。

    她側過眸來,望向他。

    林若冰下午喫飯的時候喫得不太好,胃裏不舒服,吃了兩粒消食片,卻不怎麼管用。而對上熊燃目光時,她正微蹙着雙眉,秀麗的臉色看起來並不算好。

    四目相對後,又是一陣默契的寂靜。

    熊燃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她:“你很多天不回家了。”

    “這段時間對我比較重要。”她的聲音有種困頓後的低沉,“怕影響到你。”

    空氣裏有種茉莉花香的味道,似乎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逐漸席捲男人的鼻腔。

    如果林若冰此時願意分出一小部分精力來觀察他,一定能發現她口中不願影響到的男人實際這段時間過得並不舒心,眸下淺淡的沉暗,眸裏用力隱匿的疲憊與試探。

    晚餐後獨自從房間複習至今,中間僅離座過一次。若不是被打斷,也許胃裏的不適感不會如此強烈。

    她的手指在桌下輕輕按壓胃部,聽見男人的回話,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熊燃說:“是怕影響我,還是怕我影響你?”

    她坦然道:“都有些。”

    “哦。”男人低沉道,“你搬回去,我搬出去,怎麼樣?”

    其實男人不見得會如實照做,他們大概是走一步算一步,人只要回到他們的地盤,到時他們走不走的,大概不會信守承諾。

    “沒必要。”

    “你還生氣。”

    “沒有啊。”她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裏逐漸散開,很是溫和。

    林若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

    因爲同樣,升博這件事對她十分重要。

    不過,在熊燃看來,卻是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沉默着。

    她也沉默。

    他情不自禁,靠近她被熒光照得殷紅的脣。

    林若冰躲開了,語氣裏多了絲無可奈何的意味:“熊燃,我很累。”

    書桌下捂着胃部的手指攥緊衣服,褶皺越深,表情越是不耐。

    “我知道錯了。”他忽然開口說。

    熊燃有多想同她解釋,可在他尚未開口之前,他便把此定義爲一件很難的事情。開口難,讓林若冰不生氣更難。

    因爲她向來都不是他能看透的,他在社會上摸打滾爬的那一遭擺在自家媳婦面前,什麼都算不上。

    他愣怔着,脣角很輕得翕動了一下,卻沒說話,只是重重地嘆了一聲。

    男人走後,林若冰出門來喝了杯熱水,胃舒服些,又繼續坐進書房裏看書。

    姚凌珊的出現,直至現在。給熊燃帶來的印象似乎給她帶來的多。

    但要說一點兒都沒有,不現實。

    桌面上躺着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也就一下。似乎對方也不敢多言,懼怕因爲自己的莽撞冒失影響到收信人的心情。

    林若冰拿過手機,看見他發來的消息。

    熊燃:「你瘦了,最近沒好好喫飯?」

    她沉寂着,然後放下手機。終是在強忍過後不得不承認,如今自己心裏也打翻了調味罐,五味雜陳。

    ---

    又過了幾天,林若冰幾乎忘掉熊燃來找過她。工作繁忙,業餘時間學習,除了忘記熊燃,她也幾乎不記得自己的已婚身份。

    當然,不記得不等同於不是。

    尤其那手機消息,從未停止過傳達。林若冰的情緒已然從微微詫異變作爲習慣,尤其是那人慣用的僞裝口吻,明明話裏有話,卻要用毫不相干的文字掩蓋其意思。

    收到他發來的消息,無從下手的回覆,索性收起手機。

    他又問道:「你在律所?」

    林若冰這次回他:「在。」

    不過,這次等待良久,卻沒感知到再次震動。

    姜呈從門口進來,一路腳步生風,停到人面前,調侃道:“魂兒丟啦?”

    她說:“沒有。”

    “想什麼呢?”

    林若冰一臉愁容:“你說——你們學校好考嗎?”

    姜呈擡高腿往工桌上一坐,頷首笑說:“不好考啊,怎麼了?”

    林若冰沒說話。

    “不過你應該還好吧。”姜呈如實道,“那誰,學長都給你打好招呼了,再說,我覺得吧,你沒問題。”

    林若冰的履歷和學識,姜呈很是認可,只是這會兒沒多想,還真以爲小姑娘爲此惆悵。

    林若冰淡淡地扯起脣角,還未回話,卻聽姜呈道:“林律,你上次送我那冰激凌——”

    “嗯。”

    “蠻好喫。”姜呈說,“下次我請你哈。”

    夏天室外燥熱,tk事務所門口一排梧桐枝繁葉茂,陽光透過層疊樹葉,光斑散落瀝青路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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