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泰魯的離去,林若冰心亂如麻,斂去一連數日的冷漠與疏離,主動攀住男人健碩的小臂,貼心詢問:“你沒事兒吧?”
夫妻本該是世間最緊密的合作體,但又作爲那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主人公,似乎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者也衆多。
他們明明對彼此不甚瞭解,但做了最該親密無間的人。
“沒事。”熊燃最後看她一眼,“我走了。”
“我跟你一起。”
熊燃想說不用,但林若冰像是忘記近日來連綿不絕的冷戰,迅速拎起手提包,似是試探着,又異常堅定地看着他。
他忽然覺得心裏很亂,似乎腦袋空空如也。有人抓起他的手,溫熱的觸感透過手指末梢傳到心臟,那觸動稀里嘩啦得砸得他措手不及。他一時有些茫然,低眸看了看林若冰與他交纏的手指,而這似乎是一種信號。
但是,從這一刻起,他確實恍惚了。先是攥緊了手指,然後將視線轉移到女人柔和的臉上,她的表情似是擔憂,又不敢多言。
如果是從前,看見她這般表情,熊燃定會調侃,或許貼心安慰。但是此刻,他什麼都說不出口,好似多說一句,心口便沉悶一分。
林若冰就在空氣的沉寂裏,感知到他的沉悶。
她和熊燃是正兒八經的夫妻,就算沒有舉行過婚禮,也是實打實具有法律效應的夫妻。
林若冰也是第一次結婚,第一次做人妻子,正經的妻子應該做什麼,她也不能準確無誤的做到。
她只能安安靜靜的陪着,若他需要,她也能上前,握住他的手。
臨近深夜的寬闊馬路車不多,熊燃一言不發地開車,林若冰也只能不動聲色地將頭別過一側,假裝看車窗外風景。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好像除了姚凌珊,眼下出了更大更重要的事情。
熊燃自然知曉她的執拗,然而細細想來,那股憋悶在胸腔之內的壓抑久而久之也開始消散。
其實並沒有什麼的。
她越是表現的不在乎,在旁人眼裏就是在乎。可熊燃如此緊張,正是知道她不想在乎。
和陸星臨在一起的五年,林若冰想,若是自己再堅決一點,意識到兩人不可能走到最後的那刻便狠下心來,也不至於蹉跎五年。
如今她是二十六歲,不是十九歲。
林若冰沒什麼理由再對熊燃如此冷淡,可無論是熊燃向她道歉,還是坦白過去後,她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很難恢復從前。
車子開到熊家,別墅燈火通明,客廳裏坐着梁琴湘和熊緒,見兩人來,臉上的表情略顯苦澀。
梁琴湘對熊燃說:“在樓上呢,你去看吧。”
林若冰正想跟着一同上樓,沒想到梁琴湘叫住了她,示意她留下。
熊燃看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說,也叫人看不出想法。
林若冰被梁琴湘簇擁則坐了下來,不遠處還坐着似乎事不關己的熊緒。她警覺感知到梁琴湘的異常,正如她此刻表現出來的一樣。
梁琴湘讓紅姨給她端來杯水,問道:“最近工作怎麼樣?”
林若冰點頭。
有關投資事務所、跳槽以及升博的事情,她全無隱瞞。
林若冰聽來這些話,第一反應不是其他,而是震驚身旁一遭的熊緒竟沒冷嘲熱諷,這讓她很是詫異,未能及時迴應過樑琴湘。
初次見面,林若冰就因梁老師一番真誠的談話而感動,而當下不知是習慣還是心境有所變化,她的反應令梁琴湘隱隱感到不安。
氣氛如此沉重,林若冰覺得自己神智恍惚,但內心深處,又無時無刻不在暗示自己。
於是梁琴湘便敞開了說:“昨天熊燃回來過。”
林若冰嗯了一聲。
“他最近心情不好。”梁琴湘道,“我問他什麼,他也不說。當然,他從前也不會告訴我,不過我就是覺得——”她話音一轉,“你們沒鬧矛盾吧?”
林若冰下意識想說沒有,餘光裏瞥見熊緒從沙發上起身,稍微直立起身體,轉頭看她,說:“雖然我哥這人看起來有些兇,但他有能力,而且爲人仗義,對另一半好。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是女人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
林若冰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只能也看向他。
因爲泰魯的離去,整個熊家氣氛沉沉,熊緒也不例外。
熊緒說:“他這人,同情心氾濫,英雄主義色彩極強,娶一個家境不好的女人,我們都不例外。”
頂層主燈輝煌,燈光透着琉璃罩折射着光斑散落下來,把年輕女人的臉照耀得極其白皙,又動人。
某一瞬間熊緒想說,當然,也不僅僅是同情心氾濫。
他這話自然不算好話,不過他就是有預感,預感林若冰不會生氣,也知道兩人之間出了問題。
不知道爲什麼,林若冰聽到這話,會覺得熊燃很幸福,不是說他年輕肆意妄爲,想輟學就輟學,白手起家創業,自身有巨大能力。而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有很多人在愛着他。
熊燃也在愛着很多人。
不似她,似乎失去愛人的勇氣和能力。
林若冰看着他,熊緒格外坦誠。他說:“以前我哥要輟學,我爸不同意,他們就大打一架,事實證明,我哥他確實後悔了,再後來他有一年生意困難,我爸爲了照顧他自尊心,至今沒告訴他投資一事,五年前,我哥帶回家一個女人,那女人怎麼說呢——”
“嫂子就像是你吧,我們一家人也會在背後議論你,但總體而言挑不出毛病,可之前那個,我哥把我爸氣得進了醫院,我當時就覺得,我哥被那女人pua了。”
“姚凌珊嗎?”林若冰微微蹙眉。
熊緒只點頭:“對啊,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雖然一直看不起我哥的做法,但我哥完完全全的受害者,他沒理由接受我的看輕。”
不過即使這樣,熊緒也是恨鐵不成鋼的。論學習能力,他和熊燃差不多,但輪別的,他自覺比不上熊燃,自由如他,他完全沒有繼承家業的心思,他的成熟遠不及熊燃。
熊緒說:“我爲什麼要跟你講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