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雪下得很大,新聞上播報的都是暴雪預警,林若冰待在研究生宿舍裏,看窗外純白雪景,空無一人的街道。

    寒冬的風一吹,枯枝凍得更硬,門口長青的那幾棵松柏,雪花撲簌飄落。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收到陸星臨的短信。

    「未來你會和別人結婚嗎?」

    林若冰恍若無事地掖了掖長髮,擱置下手機。

    腕間精緻的女士手錶,表面泛着晶瑩的光。

    她只是笑了笑,自言自語地說:“我當然會。”

    青春年少的戀愛更像是悲痛言情裏的故事,二十六歲的時候,她對自己的選擇抱有十二分慶幸。

    上蒼垂愛,贈給她熊燃這般火焰的男人,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的詞語。

    好小的時候,林大餘常說,人活着一口氣,既要踏踏實實又要爭氣。林大餘沒上過幾天學,但說的話林若冰都記得。

    她背對過去,自然而然挽起身遭男人的手臂,堅實的胳膊拱起僅提供給她的弧度,令她心安。

    她說,怎麼辦熊燃,有件事兒我想告訴你。

    熊燃陡然一驚,脫口而出:“你來大姨媽了?”

    林若冰淺吸一口氣,開口道:“我看見前男友了。”

    那一瞬間熊燃幾乎沒有多想,下意識扭頭去尋,卻被人鉗住下巴頦兒:“你找什麼呢?淡定些。”

    燈光很是璀璨,熊燃不由得眨了眨眼:“賣海鮮那個?”

    林若冰點頭。

    他忽然很是好奇,林若冰前男友的身份。再之後,他有點兒想笑,想起自己當時瞞着不讓她見自己前女友,而如今,對她的坦蕩差一點兒束手無策。

    熊燃現在,就像個cpu快速運行的機器,超負荷運轉,差點兒死機。

    林若冰站在他身邊,頭頂落了些琉璃的光,自顧自地說她從前想着,分手以後定要在那人面前耀武揚威,至少一定要在某些方面上超過他,現在從某種意義上講她已經實現了願望,可也忘了,他也是個自身能力強大的人。

    熊燃略微不悅道:“有多強大?”

    林若冰一本正經地說:“人和人漸行漸遠後,有些問題也不重要了。”

    熊燃挑了挑眉,沉寂片刻後忽然說了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

    “我似乎有點兒懂你了。”

    林若冰問:“懂什麼?”她眸間的光被點燃,神采奕奕地望着熊燃,似乎因爲這句“懂你”心中油然而生起一種喜悅。

    熊燃自知招架不住她這眼神,扭過頭去:“沒什麼。”

    ---

    婚宴定在中午十二點三十八開始,林若冰卻沒了心情,只因開始前熊燃接了電話,隱約聽來像是陳糯,具體事情他沒說,可掛斷電話後飯都沒喫就走了。

    熊燃走後,林若冰就有些心不在焉,原本沒想帶他來的時候,他說要來還有些慌亂,可如今來了又走,心底就像缺失了一塊東西。

    倒是夏晨語坐在她旁邊喝着一碗紅棗大麥茶,好奇問道:“熊燃呢?剛還坐在這兒,怎麼不見了?”

    林若冰回道:“接個電話就走了,估計很忙。”

    夏晨語馬上附和道:“正常正常。”而後又低聲聊起八卦,“陸星臨竟然真的跟柏雅好了,上次聽人說,我都沒當真。”

    她又道:“柏雅那年紀,都能當他阿姨了吧,牙口真好,什麼老幫菜都能啃得動。”

    林若冰原先想說不至於當阿姨,聽到後半句,沒忍住笑出來,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夏晨語說:“笑什麼啊,你說是不是的吧?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若冰點點頭,嗯嗯道:“你也太幽默了晨語。”

    “幽默?”夏晨語一聲no,“咱不做搞笑女,咱要做搞笑美女。”

    只是這位搞笑美女在婚禮後半場被主持叫上去發表結婚賀詞,於是林若冰身旁又沒了人。

    婚禮結束,新人開始敬酒,敬到林若冰時,她便順水推舟發揮了當代女博士的文采,談吐舉止十分吸睛。

    可惜熊燃不在。

    然後她在新人走後端着果汁微微笑着走向蕭教授與李教授,寒暄過後便離開宴會廳。

    她給熊燃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兒。

    熊燃沉默數秒,反問她道:“結束了?”

    “結束了。”今日豔陽高照,照得她有點兒睜不開眼,她擡手遮陽,說,“我去找你。”

    “要不你先回家?”

    本是滿心歡喜,可話裏一聽,不太對。她忙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熊燃低聲說:“是出了點兒事兒,我現在正在醫院。”

    火鍋店裏中午來了對小情侶,帶着一年紀不大的孩子,四/五歲的樣子。三個人看起來像一家三口,但其實小姨帶着外甥女出來相親。

    菜上齊之前,火鍋店裏都一派和煦,況且那會兒才十二點,人並不是很多。

    菜上齊十幾分鍾後,店裏忽然來了一位年輕男士,從爭吵到掀鍋不過短短几分鐘,兩個成年人反應靈敏,只被濺出的熱湯燙了小面積皮膚,坐在兒童座位上的小女孩卻被燙傷整條右腿和右臂。

    林若冰在去往醫院時,還不知道具體發生的事情。然而最可怕的就是未知,幾乎將熊燃相關的人想盡,最難過的就是家人。

    醫院地點很好找,熊燃也是。林若冰停好車去到門診大廳,熊燃就站在那裏同人交涉,對面站着一位略略發福的中年男人,態度極差,面容滄桑。

    他不注意周遭環境,自然察覺不到林若冰的到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問:“我孩子還這麼小,她怎麼辦?這是要逼死我們一家!”

    陳糯嘆了一聲,正色道:“您的心情我們都理解,但主要責任並不在於我們店方,而是您妹妹的前男友。”

    男人嗷嗷兩聲:“想推卸責任是吧?”

    “不是。”陳糯愁道,“您冷靜一下。”

    大約還有幾米距離時,熊燃擡眸,看到了她。林若冰見他完好無損,又聽見陳糯同男人的談話,大約能猜到發生的事情,於是一句話沒有說。

    熊燃看着她,將人攬到身後,轉過頭,看着男人。

    “孩子的傷確實嚴重,我可以賠償,但我要求私了,您要告的話,告主犯。”

    男人不說話,心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過了會兒才說:“你們賠多少,才能讓我女兒不留疤?她只是個小姑娘!她以後還要上學結婚,她以後怎麼辦?”

    熊燃只道:“我可以賠你足夠不留疤的錢,而且我們店裏員工送醫及時,一刻沒耽誤,盡到了責任,我是心疼孩子,纔給你掏錢,這點兒你要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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