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層樓以上被設計成燈塔造型,每到夜晚,這樁二十米高的燈塔,彷彿浮在半空中的樓閣,與月亮作伴。
尤樹從公寓的陽臺望去,恰好將燈塔的正面一覽無遺。
他知道姜勁柔就在那兒的某處格子間裏辛勤工作中,他們的直線距離不過一公里。
華燈初上,城市被各色燈光點綴成一幅朦朧的畫。夢境般的感覺又漸漸浮現出來,尤樹的耳根有些發燙。
準確地說,從游泳館回來的這三天,他整個人時不時就會這麼熱燥發作一陣子。
轉身回浴室掬了一把水,澆在臉上,短暫的清涼之後,燙意愈加明顯。
像是在自欺欺人,尤樹輕嗤一聲,索性衝了個冷水澡。
夜深了,住在高層更能感覺到晚風來襲,太空銀色的窗簾被吹得呼呼晃動。
熄滅光的客廳裏,男人靜靜坐在沙發中間,赤腳踩着地毯。幾縷溼發隨意搭在額頭上,滴落在沙發、地毯上的水跡早已隱入漆黑的夜色。
四周靜寂無聲,他呼吸很輕,連感應燈都無法喚醒。
夜幕是他的保護色,黑暗猶如一雙柔軟的手,悄悄探入攀上他的腰間。
尤樹教姜勁柔游泳時,一直端着紳士手,儘量避免觸碰到對方。而姜勁柔沒有他這種欲蓋彌彰的心思,她全程大大方方,有好幾次,蛇一般纏着他。
他記得她身體的觸感、體溫和力度。
端在腰間的力度此刻讓男人身體漸漸緊繃,他覺得全部力量倐地集中在下腹,有一種渴望飛快地擡頭了。
尤樹呼吸驟緊,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試圖讓自己變得冷靜些,反而更清晰地回憶起那副曾經緊貼着自己胸膛的柔軟身軀。
夜風透過陽臺穿進屋子,彷彿帶着魔鬼的利齒,細細齧咬着皮膚,帶着溼潤的寒意。尤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出的汗還是洗澡後未擦乾的水跡。
緩了片刻,完全無法緩解這種隱祕的口乾舌燥。
身邊有光亮了起來,照亮男人繃直的下頜線。尤樹蹙眉,只見手機推送了一條熟悉的置頂信息。
小柔:【大樹!熊先生和女朋友排排坐照片jpg】
尤樹腦海裏頓時閃過老電影質感的畫面:
陽光斜斜打在少年身上,將他坐在屋頂天台上的身影拉得很長。
穿着牛仔揹帶裙的少女站在一旁談笑,皮膚被牛仔布料襯托得雪白,周身也被陽光鍍了一層金色。
有風吹過,送來她朗朗笑聲。
少年擡手替她撥了撥被吹亂的頭髮
少女也伸手摩挲着他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動作輕柔,帶一點點寵溺,像安撫一隻貓
姜勁柔從小就是公認的美人。自從工作以來,隨着個人履歷的豐富,那張臉美的更甚,在殘酷職場努力做她的春風化雨。
尤樹偏愛她那雙眼:黑白分明,乾淨清澈,隱藏着與年紀不符的鋒利堅韌。
每每注視着他的時候,專注又認真,讓他覺得自己整個兒被一種柔軟安全舒服地籠罩。
原本隱隱安撫下來的硬茬,此刻再度揚起頭,朝尤樹耀武揚威。
手機屏幕漸漸變暗,一切重歸黑暗,尤樹緩緩把手下移,握住了心底最想紓解的欲/望。
姜勁柔從抓娃娃機裏給他的小狐狸尼克,就坐在他面前。
尼克的眼在黑暗中,深邃幽亮,像極了抓它人的那雙眼。
尤樹整個上半身仰靠在沙發,凝視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與手中熾熱一起,追逐夏夜那道忽閃而過的閃電。
“姜勁柔、姜勁柔”
他在登頂時刻,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這個名字宛如他的燈塔,帶他找到了棲息的港灣。
有紙團跌進垃圾桶的聲音,尤樹微喘着氣,一把撈過小狐狸尼克,順勢一頭埋進玩偶懷裏。
他現在宛若一縷精疲力竭的遊魂,只想找到一個溫暖的角落卯起來。
有關姜勁柔的一切,就是他的防空洞和避風港。
在那兒,他才能得到暫時的和平與救贖。
“鐺、鐺、鐺”
客廳裏,老座鐘里長長的鐘擺開始撞響,已經是子夜十二點整。
尤樹悶哼一聲,醒了。
他只動一下身子,胸口便撕心裂肺地疼,彷彿那巨大的鐘擺一下下擊打着他的胸腔,要撞碎的是他的心。
偌大的房間裏漆黑一片,迴音嘹亮,讓這座房子顯得愈加空曠。
尤樹覺得不對勁,妹妹明明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現在人呢?
“可棲?”
隔壁房門緊閉,門縫裏隱隱漏出光,尤可棲的哭聲順着光線傳了過來。
哭聲越來越小,接着漸漸變爲抽泣。
尤樹喘息急促,咬着牙掙扎想起來,他聽出尤可棲已經哭到失力。
房間裏的人聽到他的動靜,推開房門,刺眼的光線一瞬襲來,尤樹被擠出幾滴生理性眼淚,脖子卻桀驁地梗得筆直。
那個絡腮鬍男人起了興趣,舉起手裏強光電筒,追着尤樹的眼睛照射。
“可棲!”
尤樹睜着滿布血絲的雙眼,高聲朝裏面喊,告訴她別怕。
話音剛落,一腳將他重新踢倒在地。
尤樹躬起背脊,像一隻暴怒卻虛弱的刺蝟。
嘴裏涌起一股血腥氣,他劇烈地咳嗽,仍頑強地以手肘撐地借力,膝蓋一寸一寸往妹妹聲音消失的方向爬去。
每當他試圖起身,絡腮鬍男人就會故意給他一腳,似乎看尤樹在絕望中掙扎是他的樂趣。
濃烈的汽油味充斥着整座房子,男人猙獰的嘴臉對着他,“老子說過不準報警,交錢放人。可有人偏偏不守規矩,警察來的時候,我們仨就一起上路!”
“我妹妹呢?”尤樹惡狠狠瞪着那人。
“她啊?”男人忽而笑得猥瑣,語氣油膩,“你猜”
他的笑聲彷彿無形鞭笞,一下刺中尤樹的心臟。
少年怒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撲向男人。那一刻,他抱着必死的決心,要將這個萬惡不赦的綁匪拖入地獄。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就在他們剛扭打在一起之際,槍/聲響起。潛伏在暗處的狙擊手判斷人質安全受到巨大威脅,果斷開/槍了。
一衆特/警隨即破門而入,把尤樹從綁匪身上扒拉起來。尤樹臉上都是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