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約莫二三十歲,正值壯年,也不知爲何會患上這樣怪異的病症。青黑的蛇吐着紅信子,壓着他的天靈蓋,細看,他的頭竟已凹下去了一些。

    這蛇好像在吸收着他的精氣,壓迫他的頭腦。

    排在他的身後的男子,臉上長滿了魚鱗,且瞧不出模樣,也看不出年歲。只能看見他一直在撓着自己的身體。他雙手泛癢,便去撓手,其手上的鱗片卻漱漱地往下掉,看得人頭皮發麻。

    陸威風與邱凜凜一路向前走,想要瞧瞧傳說中的神醫長什麼樣子。他們剛往前走了兩步,頭上長蛇和身上生魚鱗的男子就將他們叫住。

    “你們做什麼?要插隊嗎?”

    “排後面去。你們若是插隊見了黃芪神醫,他是不會醫你們的。”

    陸威風與邱凜凜聞言,相視一眼,聳了聳肩,且走到了他們身後去排隊。看來那神醫的面容,他們只能稍後再瞧見了。

    一路黃昏至黑夜。無妄莊中驀然燈火通明,主人家也好像沒有要休息趕人的意思。

    邱凜凜與陸威風等了兩個時辰,才終於走到了無妄莊殿內,他們前面只剩下了三個人。一個看似正常卻臉色蒼白的男子,一個頭上長蛇的男子,一個體生魚鱗的男子。

    黃芪戴着獸臉面具,衆人難辨他面容,只能看出他是個男子,青絲成瀑,不像是個老人。

    第一人坐到黃芪身前,褪下了自己的上衣。

    十個巨大的膿包赫然出現在衆人眼中,衆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人的背後竟然長了十個拳頭大小膿包,此些膿包微破,正流出濃黃的漬水。

    “神醫,你且瞧瞧我的背。”那人喫痛轉身,且將自己背上的膿包現在黃芪面前。

    黃芪拿起手邊的帕子,擡手輕觸了觸那人背後的膿包。

    “啊——啊——”每每輕觸,那人都發出一聲痛苦慘叫,額上暴起一根青筋。

    邱凜凜站在後頭,不禁轉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聽着那人如此痛苦嗷叫,邱凜凜也覺得自己的背也開始疼了。

    “你最近殺了人?”黃芪收回手,輕聲問那人道。

    “殺人?神醫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可不敢弄那些作奸犯科的事兒。”那人說道。

    黃芪側過臉,看向一旁醫箱,且從中拿出了一根與毛筆差不多長的金針,而後刺入了那人身後的膿包,將其膿包上的肉皮撕破。

    “啊——”那人一聲驚叫,身後膿包便泄出一汪乳黃的膿水,順着他的背緩然流淌,直直滴到地板上。

    “咦。”陸威風露出嫌棄的眼神。

    “林知府。您是李知府吧。”黃芪忽然問那人道。

    那人聞言微驚,一時間竟忘了叫喚。“你見過我?”

    “偶然見過一面,林知府還是穿着官服颯爽些。”黃芪道。

    “你既知道我是知府,怎還問我殺沒殺過人?也真是膽大了些。”林知府道。

    “昨日您不還判決那十個強盜斬首之刑,且將他們的頭懸在城牆上示衆嗎?”黃芪沉聲道。

    “那怎麼能是殺人?我只是將那些強盜正法。況且,我又沒有親手行刑。”林知府說話間,黃芪的金針便又刺破一隻膿包。

    “啊——”林知府又是一聲痛叫。

    邱凜凜與陸威風聽他二人談論,恍然知曉那城外掛着的頭顱是誰的大作。

    邱凜凜數了數林知府背上的膿包。一、二、三……十。正好十個。城門上掛着的頭顱也是十個。

    而那一個個鼓起的膿包正像那圓滾滾的人頭。

    “林知府回去還是將那強盜案再查查爲好。”黃芪將林知府背上的膿包一個個刺破,而後寫了個方子,讓身旁小廝去配藥。“不然,我今日就算醫好了你的膿包,明日也還是會復發的。”

    “神醫的意思是我判了冤案,這些膿包是那些強盜冤魂對我的報復?”林知府聽懂了黃芪的話中之意。

    黃芪笑而不語。旁人卻看不到他的笑臉,只能瞧見他微彎的雙眼。

    “那案子已然蓋棺定論,絕不可能是我判錯。”林知府言語鏗鏘。

    小廝將林知府的藥配齊,送與了林知府。林知府接過藥,置氣般丟下五十兩紋銀,便起身離開了。

    他已然因爲此案得了上頭賞識,升遷之令不日就下來了,怎可推翻舊案?

    林知府離開後,那個頭生長蛇的男人便坐到了黃芪面前。

    “神醫,你看我這頭,我頭上長了一條蛇,他們都說我是犯了邪祟……”那男人言語急切,想來已是受這病困擾很久了。

    這男人身着布衣,皮膚黝黑,氣質與之前的林知府截然不同,一看便是個幹苦活兒養活自己的。

    “確是犯了邪祟。”黃芪話不轉彎,徑直就說了出來。

    “什麼?那,那我還有救嗎?”那男人急問。

    “有。”黃芪從藥箱之中拿出一柄金刀,將刀浸於烈酒,亦將自己的雙手用烈酒洗淨,而後便緩然起身,站到了那男人跟前。

    男人頭上的長蛇忽現出兩顆獠牙,且挺起身子,恍然攻向黃芪。

    黃芪輕眨雙眼,長蛇忽然停住,而後竟是緩緩回到原位,再不做攻擊姿態。

    與此同此,邱凜凜與陸威風的鼻下忽出現一股轉瞬即逝的妖氣。

    因爲剛剛黃芪用了妖術?他是妖?

    陸威風與邱凜凜相視一眼。妖學醫術,醫治凡人,此等奇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他莫不是在打着什麼邪祟主意?

    黃芪執起金刀,將男人頭上與長蛇粘合的皮肉割開,竟只是微微出了些血,男人咬牙忍着痛,竟也沒有到痛得暈死過去。

    邱凜凜與陸威風一直盯着黃芪,他在此過程中竟再沒用妖術,更沒有顯露出妖氣。

    沒有邪祟主意,只有高超醫術。

    反而是他從那男人頭上取下的長蛇頓然化作了一灘惡水,散發出陣陣妖腐氣息。

    一旁小廝見此,立即拿着抹布和銅盆,上前收拾。

    “你頭上的惡業,是蛇妖作祟,你可是做了什麼得罪蛇妖的事?”黃芪問那男人說道。

    “可能因爲我是山上的捕蛇人,專捕蛇賣去藥鋪。”那男人回道。

    黃芪聞言,沉默不語。這男人必然還做了些別的什麼事情,纔會招來蛇妖報復。

    不過他並未接着問下去。

    有些話,有些事,問了,他們也是不會說的。

    捕蛇人留下幾兩碎銀,而後便起身離開。

    那渾身長滿魚鱗者立即接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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