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庭之、秦妙、趙甘塘三人半躺在破廟中,屋中如蒸籠,竟是突然變得比外頭還要悶熱。

    秦妙強支起身子,感到些許不尋常。她是妖,這般溫度於她而言,應該不至讓她這般半死不活。可如今……

    段庭之與趙甘塘已然被熱得癱倒,他們雙目緊閉,大顆的汗珠順着他們的鼻翼,滴落於地,瞬間蒸發,散出些許縈縈白氣。

    秦妙站起,走出破廟,身子竟是輕了一些,感覺到了一絲涼快?秦妙擡首,看向天邊烈陽。烈陽依舊當空,不減半分光芒。那爲何剛剛還比外頭涼快的破廟,現在就熱得如蒸籠一般了呢?

    秦妙踉蹌走回屋中,俯身拍了拍段庭之與趙甘塘。

    “公子,趙大人,你們快醒醒。我們還是出去吧,這屋裏不對勁。”

    段庭之與趙甘塘朦朧中睜眼,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再不出去,我們怕是要被蒸熟了。”秦妙大口喘着粗氣,說的每一句話都分外喫力。

    段庭之和趙甘塘則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虛弱地支起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且往屋外走去。

    他們一出屋,便感受到了屋內外的不同,面上都露出些不解來。

    那屋裏怎麼比外頭還熱了?

    “凜凜他們也不知順不順利。”秦妙驀然有些欲哭無淚。她不過就是來報個仇,怎的讓自己吃盡了苦頭?

    “他們……要是再晚些來……我就撐不住了……”趙甘塘說着,便軟塌塌地滑坐在了地上。

    他本以爲自己在沒有水的情況下能撐個兩三日,現在看來,他至多撐個一天,就要命喪黃泉了。

    三人剛喘了一口氣,身後汩汩熱流便又涌來,將他們腳下的青石板都烤得發煙。

    趙甘塘坐在地上的屁股一瞬滾燙,使得他沒什麼力氣,也驚得跳了起來。

    “好燙!好燙!”趙甘塘哭着臉,身體裏卻沒什麼水分能變成眼淚流出。

    段庭之低頭,看向腳下。好生奇怪啊,就好像有什麼人藏在他們腳下的土地裏,摧薪拉柴,煽風點火,要將他們烤成乳豬,片成香肉一樣。

    說是沒有妖魔作祟,他是不信的。

    只是這周遭,並無妖氣。也可能是他熱傻了,什麼也感覺不出來了。

    秦妙心裏卻清楚,這四周無她的同類。而且,妖怪雖然比起凡人來說,算是有巨大的力量,但他們的力量還遠不至於能夠造成一州大旱。

    妖界能攪起這般風雲的人物,秦妙還沒聽說過。

    “呼呼——”一股熱浪襲來,三人的身體恍惚沉重,他們的腰上好像有一股拉力,要將他們拉進破廟裏去。

    “嗯?怎麼回事?”趙甘塘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那股力量擺弄。

    秦妙瞥了眼一旁的段庭之,不好使用妖力,竟也認命般同他們一起被重新拉進了破廟。

    此屋如碳爐,將他們炙烤。

    破廟中的神像忽然裂開,‘嘭——’的一聲碎成了粉末。

    半空之中,好似有一股陌生的氣息涌動。

    “難道是神女您?”秦妙看向那一堆粉末,眉心緊蹙。總不會是這破廟中供奉的這神女像作祟吧?

    這神女不知來歷,也確實可疑。

    段庭之聽得秦妙的聲音,疑惑地擡起頭,且不曉她在跟何人說話。

    一片青衣薄紗飄入段庭之眼眸,似要將他神魂勾去。段庭之驀然緊盯住那片衣角,而後聚起目光,緩而向上。

    一青衣女子恍惚出現,她韻姿綽約,眉眼如畫,睫毛呈火紅之色,頭上卻一根青絲也未曾生長。

    三人紛紛擡首,看向身前這位‘不速之客’。

    三人震驚,此女子跟剛剛那尊碎掉的神像長得好像啊……

    “不知神女您是?”段庭之輕聲問她道。

    此神女聽得段庭之問她身份,面上浮出一絲不悅,竟是並不理睬他。

    而段庭之話音剛落下,周圍的熱氣就又升騰了幾分。三人的臉皮子都被蒸得紅紅的,怕是真的能被片成香肉了。

    “我們途徑此處,無意打攪。可是我們做了什麼錯事,驚擾了神女您,您纔要將我們熱死?”秦妙問那神女道。

    “我只是餓了,想喫些熟肉。”那神女終於開口,只是語出驚人,並不給秦妙三人苟命的機會。

    一旁的趙甘塘瑟瑟發抖。他只聽說過妖怪喫人,沒聽過神仙也喫人啊。難道這破廟裏供奉的就不是什麼神仙?他們眼前的這‘神女’其實就是個妖怪?

    怎麼可能呢?哪有凡人願意拜妖魔的?

    “豬肉、羊肉、牛肉、馬肉都比人肉好喫,神女您不若先將院中的馬兒烤了試試?”秦妙與她斡旋道。

    “我就喜歡人肉。”那神女聲音低沉,聞之,使人如墜深淵。

    段庭之聽秦妙說牲畜肉比人肉好喫,不由側過臉來,看了秦妙一眼。她怎麼知道人肉不如牲畜肉好喫的?她的語氣堅定,聽起來也不像是信口胡言。

    秦妙挑眼看那神女,手心默默凝集起妖力。要是與她實在說不通,便只能暴露身份自救了。

    “砰砰砰——砰砰砰——”破廟門外忽傳來撞門聲。

    衆人心間皆是一驚。

    此聲有如深夜中詭異的編鐘自響,於烈日之下送來驚寒。

    “水……水……”細碎的人語飄蕩在半空中,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令人徹骨生涼。

    *

    天地顛倒,陰陽兩和,紅果之力許久才散去。

    陸威風與邱凜凜停下動作,大口喘着粗氣。

    陸威風尚且迷濛,不知怎的,陰差陽錯,迷迷糊糊,就……

    邱凜凜面色紅潤,兩隻眼睛眨啊眨的,且出聲問陸威風道:“我們爲什麼會突然脫了衣服打架?我那麼愛你,你也那麼愛我,我們爲什麼要打架?”

    陸威風聞言,不由眯了眯眼,嗔怒道:“你那些風月話本都白看了。”

    “這跟風月話本有什麼關係……”邱凜凜起身,將衣衫盡數穿上。

    血紅花瓣緩然凋謝,消散成灰,湮滅於風。白日光芒落下,映入黑暗,紅果燭光緩緩暗淡。

    風動樹搖,葉落翩翩。

    紅果樹驀然傾倒於一邊,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陸威風穿衣起身,正撞見一道白光從樹根處飛出,且緩緩落到了邱凜凜手中。

    陸威風心間一動,總覺得今日之事異樣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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