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觸牆而沒爲金光,光點倏忽相連,結成萬般金線,成一陣法,竟是將衆人皆困在這客棧之中。

    陸威風口脣微張,震驚於此般精妙的陣法,這陣法入神困神,入魔困魔,是爲上乘之陣,就是以陸威風現在的修爲,也難以以這麼完美的形式完成它。可眼前這一小小凡人,卻以手中一方金器,簡簡單單就完成了此般陣法。他背後,定然有高人相助。

    這凡人的身後是皇帝,而皇帝的身後是神霄派徐道林。那方金器,怕是徐道林留給皇帝,專門用來對付他們的。

    “嘖嘖。”陸威風無奈擺首。靈寶派怎麼是從神霄派分出的法派,徐道林也曾教養過陸威風的先輩,怎麼也算是他的師祖,既是師祖,徐道林爲何又要幫着旁人這般對付他?

    這人皇與徐道林究竟打了個什麼主意?

    邱凜凜手間凝力,晶藍法光打向法陣,那法光卻是被立即彈開,原路朝邱凜凜返回而來。

    陸威風微驚,立即抓住邱凜凜的手,將她擁進了懷裏,法光與邱凜凜擦身而過,卻是在她肩頭砍下一道血痕。

    “嘶~”邱凜凜肩頭一痛,微微蹙眉。

    “沒事吧?”陸威風心臟快速跳動,差點沒有飛出來。這丫頭片子,差點就自己殺了自己。

    “我沒事。這法陣好生稀奇,居然可以反彈法力,這我們還怎麼出去?”邱凜凜犯起了難,她們不打法陣,法陣由如何被破?他們若是去打法陣,自身便要受相同的苦楚,這法陣破了,他們便也差不多死了。

    這創陣法者,真是機靈。

    “段司部和趙大人恐怕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兒,不然皇帝也不可能要殺了我們。就算殺不了我們,也要把我們困在這裏。”邱凜凜說道。

    “是我小瞧了這凡塵的帝王心術。”陸威風雙眸飄忽,不知看向了哪裏。難道他們就要待在這裏,束手就擒?

    “啊——”邱凜凜腹中一痛,而後竟是頭昏腦漲,見那天昏地也暗。

    “怎麼了?”陸威風再次查看邱凜凜手臂上的傷口,確實只是擦傷,只微微滲了些血,應該沒什麼大礙纔是。

    “陸威風……”邱凜凜輕聲喊了他的名字,而後便恍然暈倒。

    陸威風將邱凜凜攬進懷中,心膽俱顫。“凜凜?凜凜?”

    陸威風再沒心思管別的,隻立即將邱凜凜打橫抱起,快步上了客棧二層,一腳踢開房門,小心將邱凜凜抱到牀上。

    “凜凜。”陸威風擡手爲邱凜凜號脈。

    她脈象流利、又如珠般圓滑、有力而回旋,快速而不停滯。

    這是……喜脈?

    陸威風手指微僵,腦中頓然一片空白。凜凜她懷孕了?他要當爹爹了?一切都是這樣猝不及防,那日在子午谷……竟是一次就中了?

    陸威風面上緩而漾開笑意。他輕輕握住邱凜凜的手,神情驚喜又帶些憂慮。

    子午谷那一回,他至今仍覺得背後有一雙手推了他們一把,可他現在仍然想不出‘那雙手’的目的,此番凜凜懷孕,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而‘那雙手’又爲何要管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房事?

    至此,陸威風已全無心思去破解客棧陣法,心中那番擔憂竟是有如潮水般洶涌澎湃,要將他淹得窒息。

    刑部牢獄暗房之中,段庭之仍舊被藤葉纏困,他脣色蒼白,眼珠泛黃,雙手微垂,已是沒什麼氣力。

    趙甘塘又拿着饅頭,塞到他嘴裏。

    “你多喫一點,你都快被吸乾了。”趙甘塘在這期間,去看過暗房正中蓄血的石方,自段庭之被藤葉纏住吸血的那刻開始,石方中的血液就沒有減少過了。這便說明,如今這暗房之中的所有藤葉都在汲取着段庭之的營養。

    “我若是死了,你總要活下去。這饅頭於我,已沒什麼意義。”段庭之曉得,今日他喫或不喫,都是難逃一死的。

    “死,是不是也要做個飽死鬼?”趙甘塘急躁,卻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他們之前選擇留在這裏,真的是對的嗎?

    趙甘塘雙眸微閃,內裏流露出一絲懷疑與自愧。

    段庭之猜出他的心思,便同他道:“我們爲人臣子的,該當爲聖上分憂。若我死於此處,有利於民,當也是死得其所。”

    趙甘塘擡眸,對上段庭之的雙眼,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將話頭給嚥了回去。

    若皇上造這暗房,以人血飼養這妖魔一般的藤葉,不是爲了江山社稷,而是爲了私慾,那又該當如何?

    趙甘塘心中疑君,卻又不敢將猜疑宣之於口。今日段庭之若真命絕於此,他也希望段庭之是真的死得其所,而不是成爲他人私慾的犧牲品。若是如此,有時候真相便不再重要了。

    段庭之氣息漸而微弱,他眼前迷濛,腦袋沉沉,恍惚便垂了下來。

    趙甘塘胸口發悶,鼻頭酸澀,眼角驀然便涌出淚水。他本城下白衣少年郎,理應馳騁戰場,殺妖伏魔,一抒胸臆。再不濟,也當沉浮宦海,百尺竿頭,功成名遂,奪一個風采卓然。

    “誰來救救他……誰都可以。”趙甘塘無力抹淚。人生在世二十餘年,這是他頭一回厭惡自己是個凡人,他不會岐黃,亦不會術法,當生命在他眼前流逝,他束手無策,只能眼見着自己的夥伴一點一點失去氣力。

    從黎城到京都,他們遇妖魔,見仙神,趙甘塘都不曾敢自慚形穢,可如今的這番觸不可及,竟是讓他不敢擡起頭來。

    誰來救救他?

    “哼。竟是又要將自己給整死了。”

    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從趙甘塘身後傳來。

    趙甘塘虎軀一震,驀然轉身,便瞧見秦妙的窈窕身姿。她褪去一身素衣,着絳紫長袍,一柄琉璃步搖款款,竟是妖豔非常。

    “秦姑娘?你怎麼在這裏?你怎麼進來的?”趙甘塘環顧四壁,並未發現有能進來的門。那她是怎麼進來的?她這一身裝束又是怎麼回事?秦姑娘怎變得不像是秦姑娘了?

    “也就只有你沒反應過來,我究竟是何種身份了。”秦妙走近趙甘塘,而後別過目光,高傲與他擦肩而過,緩步站到了段庭之身前。

    “身份?秦姑娘你是何種身份?”趙甘塘不明白秦妙的意思。秦妙原本是他趙家的婢女,而後與段庭之有私,便被送到段家作通房丫頭了啊。

    “罷了,今日你便好好看看,我究竟是什麼。”秦妙現出七條貓尾,她在與趙甘塘說話,雙眼卻緊盯着奄奄一息的段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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