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有人來說,那道虛影只是轉瞬即逝。

    所以在我注意到初代瞳孔中的熟悉身影,想要回頭看時,捕捉到的只有層層消融的樹與葉,以及最內層不捨蜷曲的芽。

    “哈希……拉馬?”

    迴應我的,只有如夢幻泡影的木遁。

    ——這是什麼就算我不在但我一直在的作弊手法啊。

    很奇怪的,我居然被逗笑了。

    “好吧好吧。”我在對面有着相同五官的對手眼裏看到了笑容洋溢的自己,“來都來了,怎麼說也不能辜負你這一份到場嘛。”

    畢竟怎麼看,燒斷的保險絲不能續絃,王牌也只能用一次。

    很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次啦。

    “破道!”

    我再一次舉起了手。

    只是這一次,我無需擔憂不知從何而來的打斷,無需計算預留多少的力量後退,無需分析怎樣的角度和方位才更適合站位。

    用最放鬆,最舒適的姿勢,空門大開,放棄了一切的防禦和閃躲,將所有的靈壓都灌注於手。

    其餘的,交給他。

    血肉之軀,森羅萬象、振翅高飛的羽翼——

    “——赤火炮!”

    火焰啊,環繞吾身,火焰啊,灼盡神明。

    赤紅色的火從樹海中噴發,經過淬鍊的靈魂之火灼灼熠熠,生命之樹心甘情願地爲之燃燒。

    被拉入塵土的忍界之神轉瞬被火吞噬,熊熊燃燒的樹海之上,被火焰簇擁的人以孱弱之軀擊墜神明。

    “這可真是,”早在樹海增生時就分出大半精神觀戰,此時與中心戰場隔着水霧相望的穢土二代目徹底停下了摸魚划水的攻擊,“哼……宇智波。”

    被重點照顧,往死裏痛擊的猿飛日斬撐着長棍狼狽地穩住身形,後知後覺:“老師?”

    “這份力量不屬於忍者。”立於前方,遠觀戰場的穢土二代目一定眼就確認了事情的本質,並刻意旁若無人地、非常順手地分析起手頭的已知情報。

    “只是她本可以不用這麼浪費力量,之前的和我的交手對力量的把控足以證明她對自己有清晰認知,也就是說這麼做很可能紀念的意義更大一些……她在試圖復原什麼場景嗎?”

    被刻意無視了個徹底的猿飛日斬無奈苦笑,只得安靜了下來。

    領導的人停了下來,本來就打得心不在焉忍者們也紛紛收手,一邊仰着頭看這輩子都難得一見的盛況,一邊豎起耳朵聽這位大前輩的分析,也總算不用擔心觀戰得太投入而痛擊我方隊友的事情發生了。

    只是這樣一來,穢土轉生的二代目卻又不說話了,直到過了好一會,才聽到他突然說道:“要結束了。”

    什麼要結束了?這不是纔剛剛開始嗎?而且……

    很快也忍者大着膽子試探着提問:“可二代大人,穢土轉生不是不死的存在嗎?”

    “是這樣沒錯。”二代目沒有否認這個說法,也沒有多加解釋,“看下去就知道了。”

    說是這麼說,可事實上,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肆虐的火海,它們只攀附在木遁之上,卻幾乎要將天都燃盡似的,忍者們只看了幾眼就雙目刺痛,間或被這一份灼熱逼退,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於是,當立於樹與火的那個人輕聲唸誦一串晦澀的、長長的詠唱詞時,起初並沒有人發現。

    直到地面之上涌動的黑色影子被賦予利刃,黑色壁狀形成的長方體帶着絕對不屬於此世的力量降臨,影之刃與黑之棺對悄然撤退的大蛇丸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這纔是她隱藏在恢宏華麗的表象之下的刀尖。

    “破道之,九十。”

    被最後的木遁包攏下落的我深深地換氣,接上:“黑棺——給我把靈魂留下!”

    壓榨極限放出的高級鬼道哪怕是完全詠唱版,也依舊存在不了多長時間,但對付一個靈魂體都與身體不契合的半成品,已經足夠了。

    爲了不出現在旁人眼裏對空氣說話的傻瓜畫面,我甚至貼心地沒有把他的容身之體完全摧毀,精準地留了口氣。

    反正,對他而言,這具身體就是消耗品吧。

    我冷靜地想。

    那我破壞起來又有什麼負擔呢。

    “先說好,這可是你先動的手,我屬於防守反擊、反擊過當。”對着那具殘軀裏不屈掙扎的靈魂,我用打着商量的口吻說,“而且我說過的吧,破壞生與死的平衡,褻瀆靈魂之人將受到我的詛咒……你看這不就兌現了嘛。”

    生命力頑強到不可思議的大蛇丸嘶了口氣,被開了好幾個口的胸腔呼吸都在漏氣,他卻呼哧呼哧地笑出聲:“原來如此,死亡的力量嗎……真漂亮啊。”

    在人羣中,不知爲何保持着被漩渦鳴人和春野櫻攔腰抱住姿勢的宇智波佐助迅速扭頭,目露兇光:“你——”

    下一秒,嘴巴被他的夥伴熟練地捂住往後拖,一個嘴上說着“算了算了佐助算了”,“冷靜冷靜這個也不可以”,一個連拖帶拉地又往人羣倒退好幾步。

    人羣中的騷動沒有引起我的注意,我一邊分出大半心神壓制自力竭之後,從軀體和靈魂爆發的雙重疼痛反彈,一邊還要跟上變態的腦回路,着實有些心力交瘁。

    幾句話後,思維差點被帶着跑的我不爽極了,轉念一想……這好像也不是我必須該做的事情啊!

    穢土轉生的契約已經完全破壞了,罪魁禍首也教訓過了,胸中積蓄的鬱氣也出乾淨了……沒我事了啊!

    至於別的亂七八糟的情緒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也不該提。

    想明白的我當機立斷連退三尺,對着灰頭土臉的三代火影拱手:“三代大人,這個入侵者和反叛者就全權交給您了。”

    已經意識到自己又一不小心黑化差點把木葉拆了了我特別心虛,以至於不自覺地敬語拉滿,禮貌又好說話。

    就是三代火影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第一時間配合着接住我的話:“……好的,麻煩了,辛苦。”

    ……奇奇怪怪的,這是在進行什麼說敬語大賽嗎?

    我努力將喉嚨上泛上的癢意從脫口而出的咳嗽壓成低哼,保持着從不示弱,驕傲而氣勢凌人的宇智波形象,挺直腰板,點頭,轉身。

    我看到了同樣立於人羣之外,遠眺木葉的兩個穢土轉生的火影。

    灰頭土臉的那個落後一步,是二代目,光鮮亮麗的那個是已經被打碎破壞又重組,恢復了神志的初代目,他們用帶着懷念又悵然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巡視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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