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朱一男的困惑

    春天的空氣中永遠能嗅到大自然的韻味。坐在車上,中途上來一位中年人,車門一打開,一股濃郁的泥土味撲面而來,像什麼呢?就像玉米根被放在炒勺裏面幹扁一樣,純天然的酸、鹼、鹽一骨腦飄出來,有點嗆,但很受用,就這樣,一路享受者,偶爾還會伸出舌頭攪一下,嗯,有點鹹!

    回到桃園縣的家裏朱一男和往常一樣一開門,迎接他的是奔跑着的女兒——靈靈,他一把將她摟在懷裏,靈靈的小嘴巴緊緊貼着他的臉,滿眼含着晶瑩的淚花。是不是想爸爸了?靈靈只是使勁的點着頭。

    這永遠是朱一男心頭的插的一根刺,已經三歲了,可就是不說話,只是高興的時候喜歡鑽在朱一男的懷裏,流眼淚的時候也喜歡把頭深深的扎進他懷裏,靈靈的媽媽應該在這個點下班了,靈靈不說話,像一朵玫瑰花刺痛着彼此的心,不知道是多久了,他們彼此已經適應了各做各的事情。唯一的交流便是靈靈跑向兩個人的懷抱,兩個人都會伸開臂膀緊緊的抱起她,靈靈在他懷裏小眼睛盯着朱一男,此刻的朱一男木然地靜坐着,想起給靈靈看病的一切,想起排號看病,煩惱瞬間便從腦子裏如同一匹脫繮的野馬般呼嘯而出!

    自從姑娘兩歲了還不說話,朱一男心裏就像揣了一顆連心的定時炸彈,不知不覺對任何事都看的平淡了,人生真是諱莫如深,儘管天高雲清,頭頂總會有一把離鞘的利劍懸着,何時落下,無從得知!

    詢問了好多朋友,只能去省城桃花市的醫院掛號看,掛號時的經歷時刻縈繞在他的眼前!

    第一次去時打電話問過醫導,說是下午五點發預約號,便興沖沖的清早坐上第一趟長途車,迷糊着下了車,隨即打車直奔醫院,在解放門,一個寄託着希望的地方,滿是喜悅的走進去一問,椅子上的阿姨打着哈欠告知,前面那個是凌晨來的,他無助又羨慕的看着有號的人,灰溜溜的走出了醫院!

    第二次再去,他毫不猶豫的在週日坐上班車,去醫院問了問掛上號幾點去比較穩妥。隨手提了幾個包子,便在醫院附近的旅店住了下來。躺在牀上將鬧鐘從午夜三點到四點設了三次,天依然像蒸熟了一樣,本想着現在就酣睡一陣,馬路上不時傳來刺耳的摩托車聲,似乎在飆車,無可奈何的下了樓。

    看見前面有買瓜的,心想着來一個解暑,便走上前,一位大姐熱情的招呼着,隨口問起來,她一個人開車從附近的蓮化縣拉過來,每晚十二點收攤,老公有病,孩子正上學,在災難面前,讓一個女人變的更堅強,也變的更和氣,沒有小瓜,買了一半,感激的打了招呼上樓。

    了無目的的喫完瓜,開着燈,還是怕睡過去,和衣躺在牀上,迷迷糊糊隨手拿起手機看了看,已經十二點了,外面沒有了喧囂,想想還早,眼睛又合上了,鬧鐘響了,三點了,他揉了揉模糊的雙眼,聽聽外面一片寂靜,應該還早吧,還是起來吧,他快速的洗刷完備,走出了旅店!

    夜幕中,一切都在沉睡中,這段路以前白天不知跑了多少次,此刻心裏還是有些空靈的感覺,偶爾有不知名的鳥發出悽慘的鳴叫,藉着微弱的燈光,三步化做二步走到醫院門前!

    已經有人在門口坐着了,不等他開口,一位帶眼鏡的小夥子熱情的走上前問道:“是掛李院長的號嗎?”,他連忙說是,小夥一便解釋,一便給了一張紙片,上面寫着6號,這是我們自發組織的,他笑着說,民間組織,頃刻間兩人聊了起來,他是黨校的老師,都喜歡說笑,一會功夫,排號的都互相聊了起來。

    門口坐着的提箱的小夥子,坐火車從天水趕來,從凌晨十二點坐到現在,給弱視的弟弟排號,憨憨的笑着說,真瞌睡!用紙帶套在腳上擋蚊子的大姐,從武威過來,老公陪兒子在旅館,一邊用手驅趕着蚊子,一邊笑着說,兒子起不來,一會還要叫,一切都是爲了孩子!

    精神抖擻的大叔,給孫子排號,本來上次就能看上,把號讓給了外地的一對母子,善良仍然在最底層默默的傳遞着!

    終於六點半了,大家乞求保安開了大門,他和黨校的劉老師組織大夥依次坐在了侯診椅子上,都是可憐人,沒有人飛揚跋扈,在這裏都是看病的!

    一會一位老大媽過來,沒說話淚水就涌了出來,要給老頭子做早點,不能餓着他,多淳樸的人,讓留了電話,五點之前來就行!牧原縣來的大姐也過來,手一邊揉着眼睛,一邊乞求的說着,要去旅店接兒子,怕兒子醒來看不見她害怕,善良的母親!

    三十多個人,都是五點之前趕過來。此刻橫七豎八的靠在椅子上,不自覺的打起盹來。他無心睡覺,和劉老師聊起來,看着一個個進來的人們,感覺眼睛都似乎不合適,原來你用怎樣心態看世人,世人也會在你的眼中變成怎樣的人!

    終於到五點了,大家像小學生一樣排着整齊的隊列,虔誠的從護士手裏接過預約號,幸喜從一張張臉上散發開來,終於排上了!

    一次排號,讓朱一男重新認識了善良,感受到了泥土般芬芳的真情!

    就在他一臉迷茫的沉思的時候,母親一手提着包一手領着靈靈走了過來。每週他來桃花縣,母親就會回桃花鎮去住幾天,父親說什麼也不來縣城住,說是像被關在鳥籠子裏,實際是怕母親說他打小麻將,鄉下沒人管,他可以盡情的打三天三夜都沒人說。

    母親也是喜歡去鄉下,在這裏和她關係好的幾個老大娘也是從鄉下上來的,他們永遠說的是地裏那個季節種那樣的莊稼,而一直生活在縣城的幾個老大娘永遠談論的是退休工資少發了多少,多發了多少。夏天的傍晚小區的老太太跳廣場舞的時候,朱一男有幾次硬是拉着母親去看,母親每次去只是在旁邊一邊看,一邊說你看那個樣子。這樣出去了幾次,她寧可在家裏看電視劇,也不出來了。

    她最喜歡的是還是我帶她去街心公園看秦腔小摺子戲。我也陪着去了幾次,什麼《三孃教子》、《二進宮》、《放飯》、《庵堂認母》等,都是我小時候在老家每年過年看過的,內容是什麼我大多記不清楚了,名字倒是印在了腦海裏。

    一次在看電視的時候,看見記錄片裏有搬遷住進樓房的農民在自家的陽臺上種菜,她也悄然大悟,開始在陽臺上種起了蔬菜。先是將每次喫完油的桶子用刀從中間切開,從樓下的花園裏盛了土上來,又從小區門口的垃圾箱裏收集幾個別人家不用的廢棄塑料桶,也同樣切開,裝滿土,週末從老家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提了幾個辣椒和西紅柿的苗子,此後朱一男每次回家都能看見母親貓着腰,拿着水壺給幾個菜苗澆水,靈靈也不時蹲在那裏,用自己的塑料小鏟子在土裏捯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