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我出去找鄰居借一下。”

    鄭葳邊把晾在外面的頭巾取下來,邊吩咐鄭章燒一鍋開水。

    灰撲撲的頭巾系在頭上,看起來土氣的要命,灼人的容貌硬生生壓了一半。

    鄭章和宇文允一個在燒火,另一個在跟竈臺上的死雞大眼瞪小眼。

    都沒有注意到鄭葳這一動作,即便看到也會視若無睹。

    只有祁元潛將鄭葳的動作收入眼底。

    鄭葳本已經離開,想到什麼,悄咪咪地走到祁元潛面前,小聲地問:“對了,哪邊鄰居更好打交道一點啊?”

    祁元潛對右邊的鄰居家沒什麼印象,只記得左邊的鄰居家每隔幾天就要爆發一次家庭大戰,便毫不猶豫的指了指右邊的方向。

    “好的。”鄭葳答應的時候,整張臉神采飛揚。

    宇文允只覺得,若是出去跟人聊天也是這幅表情,頭上的灰頭巾圍着也沒用。

    右邊的鄰居家此刻正在喫午飯,表明身份和來意後。

    鄭葳能感受到鄰居全家的目光都亮了,眼裏滿是難以抑制的八卦之光,老太太甚至邀請她一起喫。

    要不是家裏的雞肉更有吸引力,她確實會坐下一起喫。

    鄭葳拿着菜刀回去時,鍋已經差不多燒開了。

    她把菜刀遞給祁元潛:“在雞脖子那裏,把雞血放掉。”

    畢竟是這個家裏唯一的成年男丁,這種血腥的事情當然要他來幹。

    祁元潛一手菜刀一手死雞,還沒走兩步,就被鄭葳叫住。

    “等等。”

    她小跑進屋拿了個碗:“用這個接雞血。”

    畢竟雞血也算葷的,不能浪費。

    接下來是指揮宇文允用熱水拔雞毛。

    燒的熱氣騰騰的開水,澆在死雞身上,雞的毛孔都打開了,這樣拔起雞毛來更方便。

    太子殿下一臉憤恨地給雞脫毛,拔得不乾淨的地方還要進行返工。

    工作結束的時候,宇文允快要被雞身上的臭味給薰吐了,萬幸雞身上只有這些毛。

    祁元潛要把帶着雞毛的水倒出去,被鄭葳攔住了。

    她把雞毛撈出來:“收拾一下,應該可以去市場上換點油鹽醬醋啥的。”

    祁元潛舉着木盆,視線不可避免的落在鄭葳整理雞毛的手上。

    他少年時讀樂府詩,讀到形容劉蘭芝指如削蔥根,他很難想像像蔥一樣的手指是什麼樣的。

    他從小在軍營里長大,身邊圍繞的男人遠比女人多。

    見到的女性也多是粗使婆子。

    實在沒法想象,削蔥根一樣的手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見到鄭葳的手,他腦子裏突然冒出這段記憶,和這句詩。

    盆裏的水溫還有點高,鄭葳的手放進去燙的有些泛粉。

    不難看出這雙手曾經的養尊處優。

    即便這雙手正在麻溜的收拾雞毛,這動作看着不會讓人覺得粗鄙,反而是讓手裏的雞毛看起來高雅。

    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相較宇文允的工作,給雞開膛破肚清理內臟的祁元潛還是很有天賦的。

    鄭葳讓他在雞肚子上來一刀,把內臟下水都掏出來。

    “你掏的時候小心一點,別把膽搞破了。”

    “哪個是膽?”聽鄭葳吩咐的十分內行,於是祁元潛問道。

    鄭葳乾笑了兩聲:“不知道。”

    宇文允因爲拔雞毛,恨上鄭葳。鄭葳不知道他不願意,心裏想的是農村男孩子嘛,沒關係。

    不願意完全可以拒絕,她不知道的是,這舅甥家從不知如何拒絕人。

    要不也不會面對村長媳婦介紹媳婦,不想娶但還是娶了的情況。

    當時不僅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另一部分原因是這倆人不會拒絕。

    宇文允毫不掩飾的嗤了一聲,還以爲真那麼能耐,什麼都會呢!

    鄭葳聽到,但沒有理會。

    祁元潛小心的把掏出來的內臟放到粗瓷碗裏,他覺得按照那女人雁過留毛的個性,這些看着無用的東西,定然會被她發揮最大用處。

    鄭葳想把雞雜啥的給留下,只是處理起來實在麻煩。

    她倒是想把這任務交給鄭章,就是怕他當場跟她一刀兩斷。

    只能一臉心疼地將下水丟到一邊。

    “咱鄰居誰家養狗了,餵給狗喫,扔了就浪費了。”

    這年頭糧食產量低,人都喫不飽飯,養狗那真是一件奢侈事。

    祁元潛心裏想果然,回答的相當利索:“行,左邊鄰居家就養了,回頭扔給她家狗喫。”

    又讓祁元潛順手把整個雞剁成小塊,他下手那叫一個麻利。

    鄭葳給他形容了一下大小,案板上很快出現一小堆大小合適的雞塊。

    “家裏種菜了嗎?”

    “沒有。”

    鄭葳拿着碗裏的雞血,去了剛纔借菜刀的鄰居家。

    右邊的鄰居叫孫全財,家裏中午喫飯的時候只有婆婆兒媳婦和小孫女在,男丁都出門賺錢。

    “嫂子,剛纔家裏殺雞,我們也不知道雞血該怎麼做,您要是會做的話,就拿回家,做給老人孩子喫。”

    鄭葳在和孫全財家的媳婦交流得知,她家的一些信息。

    “你要不會做,我教你。”

    鄭葳覺得,這大嫂蠻實誠的,能處。

    於是她的笑更多兩分真誠:“嫂子莫不是嫌棄這雞血寒酸,看不上雞血。”

    孫全財家的趕忙辯解:“妹子你看你,雞血是好東西,我們這哪裏會嫌棄呢!”

    “不嫌棄就好,再說了這也不是給嫂子的,這是給大娘和小侄兒們補身體的。”

    “我這來到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看到嫂子就好像看到了我親姐姐,嫂子要跟我客氣,那我真是要難過死。”

    剛認識半天,只有借菜刀支援的親姐姐。

    鄭葳說的那叫一個情深意切,生生把借菜刀說的跟活命之恩似的。

    臨走要離開,鄭葳好像纔想起來似的:“對了,還有件事想讓嫂子幫幫我。”

    孫全財家的趕忙說:“什麼事。”

    鄭葳一臉不好意思的說:“我這不剛來嘛,這爺倆也不會照顧家,才知道家裏連點菜都不種,這怎麼能行嘛。”

    “這也不怪他們,這羣男人們哪裏懂這些,能糊弄上一口飯就不錯了。還好有你,要不他們還不得一直過那樣的日子。”

    對鄭葳十分防範的宇文允此刻正在聽牆角,鄭葳和孫全財家的說話內容,他都真真切切地聽到耳朵裏。

    什麼叫過得那樣的日子,他們之前過得日子哪裏不好!、

    鄭葳有些羞赧的說:“想跟嫂子要兩個土豆回家。”

    孫全財家的擺手笑道:“這值當什麼,一點菜而已,我去給你拿。”

    不僅給鄭葳拿了幾個土豆,還拿來一些白菜蘿蔔。

    等到鄭葳抱着一大摞菜回去的時候,三個人都被嚇一跳。

    “哎呀,你們都什麼表情啊?”

    鄭章:“你去人家家裏搶劫了?”

    鄭葳嗔怪:“淨瞎說,隔壁嫂子人好又熱情,見咱家沒有種菜,送咱們的。”

    宇文允心中吐槽,那我們擱着住了幾個月,也沒見她送我們一個菜葉。

    鄭章則暗暗咋舌,怪不得她在皇宮的待遇永遠是頭一份的,上能討好皇帝太后,下能討好鄉野農婦,人才啊她。

    鄭葳把懷裏的白菜蘿蔔土豆都放下,手掌張開,裏面竟然是幾個幹辣椒。

    孫家院外菜地裏原本種着幾株朝天椒,一直沒摘,到了現在已經曬成幹辣椒了。

    鄭葳這時在偷偷慶幸,來到了有辣椒的朝代。

    喫辣星人沒有辣椒喫,比喫不上肉還慘。

    鄭葳望向其他三人:“你們能喫辣吧。”

    祁元潛點頭。

    宇文允終於不是肢體語言:“一點點。”

    鄭葳滿意。

    很好,她也是。

    至於鄭章?

    他的意見不重要。

    鄭葳一個沒殺過雞的,全靠回憶上輩子女性長輩們的殺雞過程。

    指揮身邊這三個人,成功將帶着毛的雞,變成她處理過的雞。

    鄭葳看着手裏的菜刀:“要不這土豆洗乾淨帶皮喫。”

    這次不等宇文允內心os吐槽鄭葳村婦行徑,祁元潛先把土豆從鄭葳手裏搶走。

    “你去哪啊,把菜刀拿上啊!”

    鄭葳在身後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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