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個沙啞的女聲響起,“褚教授好風光啊。”
這女聲並不大，但由於林埭準備的音箱太好，仍舊精準送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在其他人還在尋找聲音來源的時候，林埭已經下意識地擡起頭,精準了看向了林颯的房間,從欄杆的縫隙中看到了那個坐在輪椅中的身影，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媽”
他的聲音很小，只有在他身邊的周遠悠聽到,然而其他人的注意力本就在褚深父子兩人身上,見林埭擡頭，目光顯然是盯着某個方向，哪有不跟着看的,接二連三之下,一道道目光,猶如追光燈一般，追着那越過一根又一根護欄的輪椅，最終來到三樓的樓梯口中央,也正是褚深所在位置的正上方。
一盞追光燈落在這個方向，照亮了坐在輪椅上女人的臉。
儘管因爲病痛的折磨,讓她神情憔悴，蒼老萬分，仍舊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
“林颯是林颯聽說她病了,沒想到病的那麼厲害。”
林颯算不得什麼名人，雖是行業內的女性翹楚，到底不比明星公衆人物。
但臺下的都是些什麼人不是企業老總，就是大學商科的教授。
不少人或聽說過，或直接和林颯打過交道，對林颯都不陌生。
因此一見到人，再聯想一下林埭，瞬間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場下的人裏，有人甚至知道的更多，見林颯當面，臉色驟然變得十分微妙。
好在不等衆人八卦，林颯便自己開料。
“褚教授當年走的時候，不是自詡清高，覺得我林家的錢，污了您的風骨嗎”
“林颯，我當年淨身出戶，自詡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是啊，淨身出戶，多高尚啊，難不成你入贅的時候，還帶了什麼過來嗎”
褚深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
“咳咳”林颯輕咳兩聲，許是仇敵當前，她竟難得的好精神，佝僂的身體都不自覺地坐直了一些，“你既不想我揭穿你當年做下的無恥之事，又爲何非要出現在我面前呢既然你都裝了二十幾年的清高了，怎麼，最後幾天，裝不下去了看我快死了，趕着來分割遺產了”
褚深被氣得發抖，五十歲的男人在臺上戰慄，“你胡說八道”
今天是他的五十歲大壽，臺下來的不止有他的同事，還有他的領導和學生。
不必回頭，他已經感受得到那一道道落在身上的異樣目光。
“胡說八道哈哈咳咳”
“好一個胡說八道啊”
“褚深啊褚深，你身邊的人都知道你是個僞君子嗎”
“是，你是淨身出戶，走的時候沒有拿林家一分錢。”
“可結婚的時候，你父親欠的幾百萬賭債是我幫你還的，你二十二歲入贅林家，三十歲不到成了s大的正教授，穿得都是私人定製，戴的都是豪表，名下三套房子兩輛百萬豪車，你不會真的以爲，這一切都是靠的自己的努力吧”
“阿深，我不想聽了，我們走吧”
褚深身邊的女人拽了拽褚深的胳膊，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她沒注意到褚深面前就是話筒，聲音被放得很大。
“走，爲什麼要走呢你不是一直想住進豪宅裏嗎今天好不容易進來一趟，不多欣賞欣賞嗎畢竟以後可就沒機會了宋陵夢宋小姐。”
“宋小姐這些年應該很不好過吧，不知道宋小姐看到學校裏的那些漂亮小姑娘喊褚深老師的時候，會不會心慌，怕其中有個人，也像當年的你一樣，從老師喊到老公，把你取而代之。”
“你胡說”
宋陵夢有氣無力的辯解。
她看向臺下，曾經羨慕她和褚深鶼鰈情深的人們，對上她的視線，紛紛避開，像是生怕沾染了什麼髒的臭的東西一般，已經有知情人在私底下悄聲科普。
褚深和林颯的事情其實在老一輩的圈子裏面，並不是什麼祕密。
今天來的人中，就有不少知道當年事情的。
“褚深啊我早就說過，這個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厲害着呢，別看他整天一副清高的模樣，年輕的時候，有手段着呢”
“當年他追林颯的時候，還是院裏的學生，林颯那個時候就已經很厲害啦，她來學校招聘，褚深對她一見鍾情，又是寫情書，又是在報紙上發情詩的，還說自己不圖林颯一分錢，願意主動簽訂婚前協議，如果離婚，自己一分錢不要，這樣纔打動的林颯，不然林颯當年多風光啊，又漂亮又有錢，追她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憑什麼選褚深一個窮小子啊”
宋陵夢聽不到底下的議論紛紛，可她看得到衆人的表情。
見一雙雙眼睛盯着自己，她像是脫光了在大庭廣衆下裸奔，整個人羞憤欲絕。
若是二十年前，對於她人的議論，她可以一笑置之，因爲她無所畏懼。
可如今，她是受人尊敬的教授夫人，是學生心中溫柔善良的師孃，是
頭頂的燈光是如此耀眼，宋陵夢只覺天旋地轉。
她身體一軟，朝着地下倒去，褚深忙抱住她。
“林颯，你不要太過分，都過去的事情了”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林颯突然轉頭，目光銳利如鷹，呵斥道“滾下去”
衆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林埭不知何時在陰影中上了樓。
被當衆呵斥的林埭面色尷尬，“媽，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我就是”
林颯面沉如水，“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滾下去”
沈琴已經先一步擋在了林埭的面前。
她小聲勸道“林先生，您還是先下去吧。”
林埭認出她來，“你怎麼在這裏”
沈琴求助轉頭，林埭順着她的目光看到沈秀。
後者對他勾勾脣角，梨渦漾開，林埭瞪大了雙眼。
目光不敢置信地掃過林颯，又掃過沈秀，落在沈秀刻意揚起的手指上，他似乎明白了什麼，面色驟然慘白，大聲喊道“媽”
沈秀幾乎忍不住爆笑，她沒想到林埭的腦補能力這麼厲害，她不過是隨便暗示了一下，他似乎就已經自己在腦海中腦補出一樁她爲愛報復怒嫁給他媽的劇情。
他試圖撲過來，然而身後不知道何時多了兩個身着黑色西裝的男人。
兩人一把擒住他的手臂，將他狠狠按住，一人呵斥道“老實點”
林颯的目光從他身上收回，看似冰冷不帶半點感情，然而沈秀卻注意到，老人的眼角有晶瑩閃爍，只是這晶瑩太細微，以至於除了近在咫尺的她，竟無人看出來。
黑西裝男身後，身着職業裝的林颯祕書，帶着一衆律師事務所的人朝她走來。
“諸位”林颯拿着話筒，看向衆人，儘管是垂死之人，然而常年身居高位養成的威壓，仍舊氣勢懾人，“今日相逢於此，皆是緣分，便讓諸位替我做個見證，爲避免我死後有任何的爭執，今日我便向大家公開我的遺囑。”
遺囑林埭的目光灼灼地盯向那份由祕書遞給林颯的文件夾。
“媽，你有什麼遺囑，你可以跟我說，沒必要單獨列一份出來我”
林颯當做沒有聽到這個兒子的話，她低頭翻開手中的文件夾，輕撫第一頁，隨後試圖將被夾在鐵架裏的文件取出來，卻沒能成功，她手上沒有多少力道，沈秀眼尖，彎腰幫她按了一下，整個鐵夾裏夾着的文件就散落在她的膝蓋。
林颯取出第一頁，遞給沈秀，“撕了吧。”
沈秀接過，輕瞅了一眼，目光飛快掃過遺產劃分。
這一份上，寫明將80的遺產留給兒子林埭，20的遺產用於慈善。
她接過，手腳麻利的撕開，並且撕成碎片，對着林埭的方向一吹。
林埭手忙腳亂地去抓飄在空中的紙頁，捕捉到文檔的一角，瞬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媽媽我錯了，我錯了”
“我真的沒想到你今天會回來。”
“我只是想着我只是想着五十歲畢竟是大生，爸想要個面子，也說得過去。”
“媽媽我這就趕他走，這就趕他走”
樓下，褚深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爲難看。
作者有話要說拉肚子不知道是喫壞了還是着涼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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