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假期回來,精神奕奕的人不見多,沒精打采的人倒是不少。
個個都像是被妖精榨乾了骨髓,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boss?老闆?”
“嗯?”趙熹微回過神,見一臉疑惑的李立紅,揉了揉太陽穴,“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你說的什麼,麻煩再說一遍。”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李立紅將手中的資料放到桌上,“就是問問您今年三八婦女節的員工福利有什麼想法,這是總裁辦篩選出來的一些建議,希望您能拿個主意。”
不是什麼大事,趙熹微便道:“你們自己安排就好。”
“是,老闆。”
李立紅看了一眼趙熹微,見她沒注意到自己,要離開的腳步停下來,語帶關懷地道:“老闆,你這幾天是不是沒休息好?你看起來好像有點憔悴?我知道你關心公司,但是公司再重要,也比不過你的身體。”
“我沒事兒……”趙熹微遲疑了一下,又問,“很明顯麼?”
李立紅點頭,指指自己的眼睛道:“老闆,你的黑眼圈都要冒出來了。”
“冒出來”是一種比較快誇張的說法。
不過趙熹微的黑眼圈的確很明顯。
主要是她很白,眼下肌膚又很薄,因此一點點的青,都比別人看起來突出。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你先去忙。”
打發了李立紅,趙熹微坐了一會兒,想想還是起身,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這間總裁辦公室自帶的休息室並不大,也就一個普通臥室那麼大,一張牀,一個有浴缸的洗漱間,還有一個衣櫃,厚實緊密的窗簾背後,是弧形的落地窗,能夠俯瞰整個東海市最繁華的風景。
趙熹微隨手關上門,打開走廊燈,然後轉身便進了盥洗室。
盥洗室進門右轉就是鏡子,隨着頂燈被點亮,趙熹微的面容清晰地倒映在鏡面當中。
她手撐着大理石臺盆,看向鏡中的女人,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她怎麼會又變成這副難看的樣子?
說來他人可能不信,在遇見沈秀以前,趙熹微一直不覺得自己好看。
哪怕追求者從沒斷過,她也從未相信過他們喜歡的是自己這個人,甚至於是她漂亮的臉蛋。
她太瘦了,又太蒼白。
寬鬆的職業裝遮掩下,她的身材看上去還算不錯。
其實只要脫下衣服就知道,裏面是一具骷髏似的身體。
又不是變態科學家,誰會喜歡一具骷髏呢?
反正趙熹微不喜歡。
她摸着自己骨骼突出的肋排,只覺得噁心。
至於容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只會讓趙熹微想起趙傳頌。
她不是沒想過增肥,不是說她是喫不胖的體質,而是高壓的工作和生活,根本沒有進食的條件。
很多時候喫飯於她,不過是維持生命的一種方式,如果輸液可以取代進食的話,她甚至不介意將一根留置針永久地留在血管裏,這樣她就不用每天把時間浪費在喫飯上面——
直到遇見沈秀,她才感受到進餐的快樂。
臉上肉眼可見的掛了肉,身材也隨之豐腴起來。
就連如影隨形的胃病,也在沈秀的精心照料之下失去影蹤。
她本以爲短短几天的分離,算不得什麼,甚至都用“暫時的分開,只是爲了更好的重聚”來安慰自己,然而在沈秀走後,她才發現事情不是這樣的,世界隨着沈秀的離去,突然變得完全不同。
首先是食物失去了味道。
不是說她真的失去了味覺,而是曾經覺得美味的食物,突然引不起她的興趣。
然後是失眠。
最開始是很難入睡,後來是入睡了之後開始做夢,許多許多……的夢。
每一個夢裏,都有死去的沈秀。
有一身戎裝的沈秀,倒在戰場,滿臉髒污,身下是鮮血匯聚而成的血泊。
有畫着花臉的沈秀,躺在一張冰冷的木板牀上,在咳嗽聲中逐漸失去聲息。
有身着男裝的沈秀,將學生推向小路,自己引着匪徒一路狂奔,最終跑到懸崖邊,失足跌落。
有……
太多太多的沈秀。
而每一個沈秀,都在她眼前死去。
她們死時均年紀輕輕,風華正茂。
而每一個夢裏,她都無能爲力。
她只能看着,看着沈秀去死。
一覺醒來,趙熹微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那種心有餘悸的感覺和巨大的悲痛,並不會因爲夢醒而消逝,反而會因爲一次又一次的無能爲力,而變得越發痛苦。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因爲連續數日的失眠,臉色蒼白如同女鬼。
擰開水龍頭,雪白的水流嘩啦啦地流了出來,趙熹微掬起一捧,潑在臉上。
她點亮放在臺盆邊的手機。
置頂的是她和沈秀的聊天記錄。
最後一條消息是沈秀今天早上發來的早安。
考慮到兩邊的時差,爲了不讓沈秀繼續回覆,她沒有再回。
她往下拉,一直找到虞菲的微信,一個視頻通話打了過去。
正在和莉莉八卦相親對象的虞菲手一抖,險些把手機扔到地上去。
“趙熹微給我打電話幹嘛?”
她頗爲心虛,還是接通了視頻。
視頻那頭的趙熹微是俯瞰的角度。
從上至下,幾縷被打溼的頭髮還在滴着水。
蒼白的面容可以馬上去出演伽椰子。
沒被趙熹微來電嚇到的虞菲倒是差點被視頻裏的人像嚇到。
手機明顯的哆嗦了一下。
然而讓她更哆嗦的是趙熹微下一句話。
“我知道你和沈秀的祕密。”
“沈秀在哪兒?”
“……啪。”
是手機摔倒地上的聲音。
她手忙腳亂地撿起來,道:“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她試圖裝傻,故意道:“你們小兩口玩什麼我不管,可別玩我哈!”
趙熹微抹了一把臉。
都說關心則亂。
即使是隔着視頻,她也能看出虞菲的表情有鬼。
“我來找你。”
虞菲看向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