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八十一章 西坊
    小渡口徐家莊。

    酒釀的香味越來越濃,即便是站在莊後的江岸邊,徐牧依然能嗅得到,一陣陣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

    “那老艄公,怎的今日不渡船了?”司虎在旁,甕聲甕氣地開口。

    徐牧擡起頭往前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小渡口的位置,早已經站滿了人,各自的臉上,都帶着焦急的神情。

    沒有老艄公的江船,要過岸,起碼多走幾里路。

    “牧哥兒,要不今日我撐着船去,多賺幾兩銀子。”

    “胡說什麼。”

    世間三般苦,打鐵撐船磨豆腐。

    這說不定明天,老艄公便會回來,別人活命的營生,哪裏能摻和。

    “跟我去西坊。”

    “牧哥兒,這會去西坊?那些個壞人,巴不得把你弄死。”

    徐牧微微皺眉,他何嘗不知道,但過兩日就是酒市,不去做登記的話,醉天仙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

    “陳盛,去喊些人。”

    安全爲上,這一輪去西坊,徐牧還是打算多帶些人,雖然說四大戶不敢明刀明槍的,但小心些總沒有錯。

    左右現在的莊子,沒有太多可忙的。

    出了莊,徐牧除了司虎之外,另帶了陳盛三個青壯,方纔小心地入了馬車,準備往西坊趕去。

    卻不料,在這時,又是一道人影,極其迅速地爬上了馬車頂上。

    “是弓狗,他也擔心牧哥兒的。”司虎憨笑一聲。

    徐牧並未多說什麼。

    這段時間,算是已經把弓狗,徹底給收服了。

    ……

    湯江城裏,西坊和東坊大有不同。簡單地說,西坊富貴,東坊貧窮。

    在西坊來往的,皆是華裝的富貴人,偶爾還有些穿插行走的公子書生,腳步匆匆地走向清館酒樓。

    二三艘的精緻坊船,停在了西坊的大渡口上。

    諸多花魁在坊船起舞,撥人心絃的琵琶聲,又引得一大幫的人,駐足觀看。當然,有帶刀官差在,場面一度和諧。

    “東家,真俊!”

    “去官坊。”徐牧眼下可沒有這等興致,這一輪酒市,若是接不到單子,最壞的打算,只能把醉天仙送去長陽,給老夥計周福供貨。

    但這樣一來,不僅長途路遠,而且周福的酒樓,眼下未必就開了生意。

    官坊登記的老吏,該是老熟人了,先前和盧子鍾賭命,這老吏便是撐盧家場子的。

    先前登記牙牌和地契公證,便也是他。

    見到是徐牧,老吏表情怏怏。迫於大紀律令,有些不甘不願地取了狼毫筆,鋪開白宣紙。

    “莊子,酒水,都講一遍名。”

    “小渡口徐家莊,醉天仙。”

    老吏寥寥草草地寫下,隨即不再看一眼,微微擡起了頭。

    “先前便對你講過,在湯江城裏,四大戶的脾氣都不好。行錯一步,禍事罩身。”

    徐牧冷笑,“四大戶都要喫人了,我徐牧是不是得洗乾淨了身子,再往鍋裏跳?”

    “你終歸是惹了不該惹的人。”老吏神情越發不喜,久在湯江,他見過許多不識好歹的,被四大戶嚼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登記完了否?”徐牧也懶得再廢話。

    “在冊了,繳十兩銀子,取一方商牌。月頭酒市過來,自然會有你的場地。”

    “能否先看場地?”

    老吏昂頭,有些惱怒,“湯江城攏共三十多個酒莊,都要來看一遍,這官坊也莫要開了,陪着你們去轉悠便成。”

    沉了沉臉色,徐牧拿出一個銀袋,放在了案臺上。

    臨出門。

    那位老吏似是苦勸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若是識趣,便該交了祕方,說不定四大戶還能高擡貴手。這湯江城裏,官兒管的事情,還遠不如四大戶管得多。”

    “你撞了鐵板了!”

    徐牧皺住眉頭,沒有再遲疑,轉身往外走去。

    剛出了官坊,原本裹着灰袍在馬車頂上的弓狗,便嘶啞開了嗓子。

    “東家,有人。”

    青天白日的,自然會有人。但從弓狗的語氣裏,徐牧已經明白,這一會,他們已經被人盯上了。

    “長弓,看清了嗎?”

    “不甚清楚,但我確定有人。”

    盲了隻眼,弓狗不可能像正常人一般,久久注目。能察覺出來,已經是不錯了。

    “司虎,去駕車。”

    凝住臉色,徐牧冷冷踏上馬車。在旁的陳盛三人,也立即翻身上馬。

    “牧哥兒,街路擁堵,要不要轉小路去?”

    “走街路。”

    ……

    西坊擁堵的街路,一個披着黑袍的人影,冷冷立在街路的隱蔽處。待看見徐牧的馬車沿着街路往前,身子縱身一掠,便掠到了屋瓦上。

    腳板如同裹了棉花,細微無聲,僅有一道陽光下的影子,越拖越遠。

    一個挑着生梨的小販,剛巧從街路邊的巷道走過。

    似是有寒光閃過,小販的半邊肩膀,連着挑着的竹擔,瞬間血屑齊飛。

    沒等小販痛喊幾聲,滿擔的生梨,已經滾到了街路上,一時間,人羣擁堵而來。

    司虎惱怒地停下馬車,催促了幾聲,卻只把三兩人催走,餘下的,還嚴嚴實實堵在路口。

    “哪兒來的晦氣!”陳盛勒住繮繩,聲音發沉。

    馬車頂上的弓狗,原本在垂頭不語,突然間冷冷擡頭,僅有的一隻眼睛精光閃過,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搭弓捻箭,一支石鏃箭冷冷射了出去。

    鐺——

    半空之中,一柄材質精美的飛刀,驀然被石鏃箭射飛了彈道,冷冷紮在馬車邊的木隔板上。

    “東家小心!”陳盛匆忙跑回,抽出了身上朴刀,冷冷護在馬車前。

    車廂裏,徐牧沉着臉色,看着那柄幾乎戳透了隔板的飛刀,整個人吸了口涼氣。

    這要是不歪的話,鐵定要從馬車窗透入,戳爛他的身子。

    “快,人羣散了!”

    “虎哥兒,快駕車回東坊!”

    司虎爆吼一聲,迅速駕起馬車,衝過滿是狼藉的街路,往東坊的方向疾馳而去。

    ……

    “我家盧公子講了,讓你莫要當街殺人!莫要當街殺人!”

    “我家盧公子,明年還要入仕戶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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