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二百四十一章 披甲的顧鷹
    臘月十七。

    整個馬蹄湖徐家莊,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

    最後一批的莊人,在青龍營的護送下,先行去內城外的山獵村子。

    “徐牧,你可別死在內城啊!我們還沒打樁,還沒生十個孩子……”

    “李大碗,你咒我呢。”徐牧臉色好笑。

    李小婉急急捂着自己嘴巴,捂了一會,又忍不住鬆開,接着說了許多臊得發慌的人。

    連旁邊的司虎也聽不下去,摳着鼻子走到一邊。

    “小狗福,去了那邊記得想我,每天見不到你,我便會睡不着。”

    “虎哥兒像個傻子,小爺纔不甩你。”

    在旁的李大碗抹乾淚珠,拾起雪球,追着司虎打了一路。

    “徐郎,留在這邊小心一些。”姜采薇沉默地站了許久,才走到徐牧身邊。

    “徐郎不在莊子的時候,我帶呂奉去後山看過,是有一條山路,能下得山,我綁了白麻,做了標誌,說不定徐郎……或能用上。”

    徐牧沉默擡手,將面前的小婢妻抱住。

    “我便在那邊等徐郎,等徐郎來了,給徐郎熬好雞湯,燙好一壺酒。”

    “我死不得,多少次都殺過來了。”徐牧露出笑容。

    姜采薇擡起頭,認真地看着徐牧的臉龐。

    “不打緊,徐郎不會孤單。徐郎在哪,我便在哪。”

    徐牧頓在原地,抱着姜采薇的身子,久久不願放開。

    “徐郎,萬分保重。”

    馬車漸遠,直至消失在風雪之中。二百騎的馬蹄聲,也逐漸變得聽不清。

    “主公,無牽掛了。”賈周揹着手,走到徐牧身邊。

    “文龍,你也一同離開。”

    “我和諸葛前輩一車,無礙的。”

    徐牧擡起頭,發現樓臺上的那仨老頭,還在美滋滋地喝着酒。

    “這個給主公。”賈周猶豫了下,從袖子裏摸出一個錦囊,大紅的顏色,還繡着一對鴛鴦。

    徐牧驚得睜大眼睛,剛送走了兩個一訴衷腸的,這不會又來一個吧。

    “文龍,我、我萬萬不能收。”

    “主公誤會……不過想留個錦囊計給主公,又尋不到錦囊,便花銀子和小村婦買了一個。”

    徐牧鬆了口氣,抹去額頭的虛汗。

    “主公切記,若入了朝,事有不吉,便再打開一觀。”

    “多謝文龍。”

    賈周笑着點頭,“主公,我若無猜錯,這二三日,小侯爺的人便會來了。”

    “這是爲何。”

    “定了江山,過豐年。”

    “若不能定,以侯爺的脾氣,也不會讓天下百姓的春吉,陷入一場恐慌之中。”

    “吾賈文龍,便等着主公名動天下三十州。”

    賈周抱揖轉身,不多時,整個人便消失在風雪之中。

    “下大雪了,收酒檔啊!”

    樓臺上,三個老頭也端了物什,匆匆往下跑去。

    徐牧握着鴛鴦錦囊,小心放在貼身的地方,擡起頭,沉默地在雪中立了許久。

    ……

    如賈周所言,臘月十九,顧鷹帶着上千騎的人馬,一路奔襲到了馬蹄湖。

    徐牧突然有些不習慣,向來穿着勁裝的顧鷹,這一會,居然成了個披甲的悍將。

    不過,這披着的袍甲上,隱約還有着血跡。

    “小東家莫笑,這是主子的意思。”顧鷹笑着吐出一句,“主子說,這一輪顧不得生死,便讓我穿得莊重一些,日後去了輪迴地府,也似個戰沙場的好漢。”

    說的平靜,卻讓徐牧聽得難受。

    “顧兄,莫非路上遇着人了。”

    “遇着了。”顧鷹的語氣變得有些清冷,“不知是哪營的人,約莫想要攔着我,我便直接動刀了。”

    “無事吧?”

    “並無,那些官軍不經打,主子教習的軍陣,我一直都記着。小東家還不知道吧,主子把你去邊關的騎行之術,整理了一番,教習了不少大將。”

    “愧不敢當。”徐牧乾笑了聲。

    十七級的貼吧老油子,常年混跡軍事論壇,深陷不能自拔。當然,除了偶爾點開某個閃屏鏈接的時間。

    “顧兄,侯爺的身子,現在如何?”猶豫了下,徐牧還是問了。

    在聽到這一句,顧鷹眼色黯然。

    “昨日喫着早食,主子突然劇烈發咳,咳了一碗的血。幸好神醫李望兒在營地,把命吊了回來。小東家,我、我還聽到了些事情。”

    “什麼事情?”

    “主子對李望兒說,有無神藥,讓他這幾天精神一些。”

    “那神醫怎麼說?”

    “李望兒說,他想些法子的話,主子或許還能活到開春,但吃了這古怪的神藥,只能活二日,藥效過後主子身子會大虛,立、立即斃命。”

    徐牧頓時沉默。不用想他都知道,袁陶肯定會選喫這神藥。

    “吾弟,我只爭最後一回。”

    遙遙想起袁陶的話,一時間,徐牧心底更加不是滋味。

    “莫講這個了,一講我便想掉淚。”顧鷹長嘆出一口氣,擡了頭,鼻腔有點變音。

    “小東家,主子有說,讓你去營地一趟。”顧鷹下了馬,將一張墨跡未乾的圖紙,交到了徐牧手裏。

    “顧兄不同去?”

    “不同去,我還有事兒。時間不多,望小東家早日啓程。”

    “好說了。”

    顧鷹擡手拜別,轉了身,便又急急翻身上馬。上千騎的人影,在顧鷹的催促之下,一下子奔襲而去。

    徐牧緩緩打開白描的地圖,記清楚了位置,才揉成了一團。

    “牧哥兒,我肚餓了,喜娘又走了。”

    “張嘴。”

    “甚東西,不好喫。算了,反正都吞下去了。”

    “司虎,你也挑一身文士袍。”猶豫了下,徐牧開口。

    到時候真入朝,參加什麼羣臣殿議,司虎總不能穿一身肥大的勁裝,恐引人注目。

    “牧哥兒,我穿那東西作甚,莫非還要念詩文不成?不然,我先念一個牧哥兒聽?”

    “唸吧。”

    “一個花娘三兩錢,十朵茶花一兩錢,我用茶花送花娘,今夜又省二兩錢。”

    “哪個狗犢子教你的……”

    “牧哥兒,是諸葛老瘸腿。”

    “以後別理這老不俢的東西。”徐牧揉了揉額頭,“裏頭穿了勁裝,外頭披上就是,打架的時候便扯爛下來,別人見着都會怕。”

    司虎想了想,突然憨笑起來,也顧不得餓了,轉了身就跑去莊子翻箱倒櫃。

    ……

    徐牧按着劍,在風雪中站了一會,也跟着沉沉轉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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