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三百二十四章 敬茶策
    “我想着,既然是一個大策,總歸有一個名兒。”賈周放下茶盞,擡起了目光。

    “主公替我斟了三杯茶,便叫敬茶策吧。”

    徐牧怔了怔,原本還以爲,賈周要說出什麼王霸之氣的名兒,卻不料這般的樸實無華。

    “好一個敬茶策。”徐牧露出笑容。

    “主公若有空閒,可去臨江的幾座大郡,探看一番了。這是主公入蜀的第一戰,需小心吶。”

    “實則還有更遠的大策,如十年時間休養生息,劃江而治……不過,我現在似是又困了。”

    “文龍且去牀上。”

    待徐牧起身,纔剛伸了手,發現賈周已經靠着椅背,一下子又睡着。

    沉默地拾起被褥,重新遮蓋好後。他才小心地踏着腳步,往屋子外走去。

    在外頭的陳盛,見着徐牧走出,急忙高高擡起了燈籠。

    “東家,我想起了一件事兒。”

    “怎的。”

    “軍師帶我們攻城那會,有個逃難的老文人,稱他爲毒鶚。”

    “毒鶚?”

    鶚,是古書上的一種神鳥,見之便有戰爭。毒鶚毒鶚,遙想當初……義軍起事的第一把火,確實是賈周點起來的。

    不過,徐牧並不在意這些。若無戰,這千瘡百孔的天下,何來太平。

    “軍師用投火之計,裏應外合,方纔攻下了扶風城,但似是燒死了許多人,到處都是焦屍。”

    “怎的,盛哥兒怕了嗎。”

    陳盛冷靜搖頭,“並非是,我對東家,還有軍師,都佩服得緊。”

    徐牧點頭。

    打仗,就要死人。一場場的廝殺,他早已經明白其中道理。

    ……

    “徐郎又要出城。”李大碗鼓着臉,稍待一會,便又紅了起來,湊過頭,顫着聲音開口,“徐郎……我這二日,月事就要過去了。”

    徐牧怔了怔,“李大碗,你好歹是個大家閨秀。”

    “十個娃兒,可一個都沒生!若不然,我讓喜娘去準備枸杞鰱魚湯。”

    “甚好……”

    徐牧揉着額頭,好說歹說才把李大碗勸走。

    反而是站在一邊的姜采薇,沉默得一言不發,只知準備乾糧淨水,連金瘡藥都備了幾瓷瓶。

    “我很快便回。”

    姜采薇仰起臉龐,露出笑容點頭。可只等馬蹄聲剛去,便又立即垂下頭,紅了眼睛。

    “東家,夫人似是在哭。”奔行中,陳家橋插了一句。

    “陳兄,你並不懂愛情。”並頭的衛豐,笑着搶聲。

    “你懂?”

    “如果無錯的話,莊子裏八嬸家的紅翠,下月便與我結親了。”衛豐傲然回頭。

    “我二人定情已久,終歸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陳家橋咬着牙,懶得再聽,揚起的繮繩,抽得胯下馬兒不斷髮出慘叫。

    徐牧滿臉無語。看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莊子可發生了不少好玩的事情。

    “長弓,你帶幾騎人先行打探。”

    由於周遵要開採赭石,探哨的事情,只能落到弓狗身上。

    “長弓,你腰兒越挺越直了。”

    弓狗頓了頓,臉色漲紅,想說什麼討喜的話,卻說不出,只得對着徐牧,重重抱了個拳。

    “去吧,吾弟。”

    弓狗伏身在馬背上,揚了繮繩,帶着幾騎瞬間奔到了遠處。

    徐牧側過目光,四顧着周圍的物景。這一次,並非是攻城,而是去臨江一帶的郡縣,先行打探,只帶了不到百人,扮作購馬的外州商人。

    當然,他原本無須親自前去。但不管是賈周,還是他自個,必然都會想着親眼所見,然後安排佈局。

    蜀地邊境的官道,年久失修,又逢開春,翠綠的野草,鋪了一路的花花綠綠。

    ……

    “東家,沒甚問題。”弓狗帶着人趕回,聲音透着放鬆。

    這一日多的時間,只中途休息了兩個時辰,餘下的,都在玩命趕路了。

    停了馬,徐牧微微擡頭,目光所及,便看見官道的盡頭,赫然是一條浩瀚的大江,如蜿蜒的巨蛇,遊行在崇山峻嶺之間。

    “襄江。”

    徐牧呼了口氣。大紀唯二的兩條大江,紀江孕育內城繁華,而襄江,卻由於世道崩壞……養了八萬的水賊。

    江面不見得多湍急,估摸着是江段平穩的原因。遙遙可見一條條的烏篷,浮在江面之上,在春日的山水之色中,映襯成一幅畫。

    一座臨江的郡縣,取了一方大空地,作爲江港。零碎的民夫苦力,正扛着爲數不多的麻包,垂着身子艱難挪動。

    船伕的號子乍起,搓成一股的麻繩,被數十個船伕綁了套結,箍在肩上,一個個面色漲紅,赤腳濺起河沙,拖着巨船往岸邊靠。

    “不是說江匪爲禍?”衛豐皺住眉頭。

    “打家劫舍是小匪,剝削民脂的是大匪,並無錯。”徐牧淡淡開口。

    這實則和那些起事的義軍沒兩樣,無非是佔據郡縣之後,想着做個偏安一隅的皇帝。

    “長弓,這是何郡縣?”

    “東家,這是白鷺郡,算是江岸附近的大郡了。霸佔的水匪,約莫有萬人,水寨藏得太深,無法探到。”

    “入城呢?”

    “入城無問題……但要交保頭稅。聽說,一顆腦袋二兩銀子。”

    “保頭稅?”徐牧怔了怔。這哪兒是什麼江匪,這妥妥的一羣扒皮狗犢子。

    “前些時候城裏還有馬市,但保頭稅太高了,時間一長,便無人來了。”

    “長弓,過江的銀子呢?”

    “那些江匪橫了鐵索,一里水路,十兩銀子。”

    “真是佩服。”

    徐牧面龐冷笑。喫民脂民膏的,可不僅僅是江匪。

    “東家,要入城嗎?”衛豐轉頭。

    天將黑,若不入城,只能留在外頭打篝火。

    “自然要入。”徐牧沉下聲音。這一輪,可是來打探情報的。

    再者,他如今的模樣,已經是作了一番易容。

    “衛豐,你帶八十人,在城外頭等我。”

    “如此,東家要帶二十三人,虎哥兒估摸着要交雙份,也就是說,將近五百兩?”衛豐驚恐擡頭。

    “衛豐,算得很好,但下次別算了。”徐牧下了馬,臉龐驀然凝重。

    “給了他銀子,等不到焐熱,老子們便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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