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三百九十七章 涼州變局
    按着徐牧的意思,於文和竇通,還有鸞羽夫人,都帶了本部的人馬,往封轄的地方而去。

    整座成都,一下子變得有些空落起來。只剩不到兩萬的大軍,駐守在成都附近。

    被正式封將的韓九,已經褪去了許多草莽的模樣,越來越像個將軍,據說還在重新認字,苦學兵法。

    許多裨將有樣學樣,也跟着開始認字。

    被請來的夫子教的不好,聽說這幫傢伙,是敢動刀唬人的。

    徐牧一陣頭疼。

    官吏的缺失,在眼下而言,纔是最大的問題。總不能再像白鷺郡一樣,派一幫打江山的老卒,去管理城鎮。

    但二王的苛政之下,哪裏還有什麼良吏,請都請不到。

    “主公,峪關守將陳忠,在外求見!”這時,一個士卒急急踏步而入。

    “請他進來。”

    徐牧重新端坐。這傳聞中的峪關名將,終於是回來了。

    不多時,一道穿着袍甲的人影,穩步入了王宮。還未開口,便單膝跪地。

    “末將陳忠,拜見主公。”

    “且起。”徐牧露出笑容,下了王座,伸手把陳忠扶起。

    “早聽說了,陳將乃忠義之士,若是再不回成都,本王便要帶着幾罈好酒,去峪關找將軍大飲了。”

    陳忠身子微顫,一時不知所措。

    他原先以爲,這面前的新蜀王,極有可能會秋後算賬。卻沒想到,是一副熱忱之心。

    “地上涼寒,陳將還請入座。”

    陳忠沉默抱拳,起身走到一邊的椅子上。王宮依在,舊主易人。但不管怎麼看,面前的這位新蜀王,似乎是還不錯的。

    聽說在抄了王宮的宮庫之後,便先分了兩百萬兩的銀子給百姓。

    原本十五稅七的苛稅,也降到了十五稅一。

    “陳忠,本王想過了,表你爲峪關將軍,領本部人馬,繼續鎮守峪關。”

    徐牧的這一句,讓坐在椅子上的陳忠,更加惴惴不安。按着他的想法,峪關是蜀州的門戶,該安排親信來替崗。

    卻哪裏想到,這位新蜀王,依然是重用於他。

    “主公如此……末將感激涕零。”不知所措的陳忠,沉默了陣,又跪地敬拜。

    “陳忠,莫要如此。軍師來信便說,你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定然要好好重用。”

    “但、但末將是降將——”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和軍師,都是相信你的。以後這些話,還請莫要說了。”

    陳忠深吸一口氣,起身抱拳。

    “主公放心,有我陳忠在,峪關絕不會有失!”

    “甚好!”

    徐牧露出笑容,他知道,面前的這位蜀州名將,已經是去了隔閡,投入了徐家軍的懷抱。

    “陳忠,董榮戰死之時,你可看見了?”頓了頓,徐牧再度開口。

    對於董榮的死,他一直覺得蹊蹺。

    這位老涼州王的嫡子,可不是什麼傻子,而是涼州後輩中,最爲了不得的翹楚。

    他很擔心,因爲這個,會影響到蜀州和涼州的關係。

    聽着,陳忠立即凝聲開口,“不瞞主公,董榮被射殺之事,並非是峪關守軍所爲,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確是。涼州軍退去之後,我曾去找過線索,發現在峪關邊上的一座小山峯,有人在埋伏射殺。”

    “幾箭?”

    “一箭。”陳忠臉色後怕,“一支淬毒的箭,穿透袍甲。實際上,董榮是毒發而亡。”

    徐牧皺住眉頭,“陳忠,你覺得會是誰。”

    陳忠搖頭,“主公,我講過了,不是峪關的人。我估摸着,那時候也不會是主公的人。所以,我一直覺得奇怪。”

    “可能是涼州人。董榮死了,誰的利益最大。”

    “涼、涼州二王子?”

    如今的涼州王身子孱弱,半截入土,原本要繼位的董榮一死,無疑是二王子董光,收益最大。

    徐牧腦海中,忽然古怪地浮現出,小王爺董文,哭啼啼扔雪球的模樣。

    總不能……是他吧。

    “陳忠,述職完畢,回到峪關之後,你再探查一下。若是能查出真相,你便是大功。”

    “末將領命。”陳忠起身,準備往王宮外走去。

    “對了,陳府裏的人,本王都派人保護着,應當是沒什麼事情。”

    “多、多謝主公!”

    等陳忠走遠,徐牧才鬆了口氣。如果陳忠不傻,肯定不會把家族遷去峪關的。

    沒法子,創業之初,哪怕是看好陳忠,但不管如何,他終歸要小心一些。

    ……

    涼州城,凉王宮。

    冰涼的地板上。

    一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青年,痛苦地嚎啕哭着,不斷求饒。

    “逆子,逆子!”涼州王董滕臉色發白,趔趄地扶着王座起身,“你以爲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就你聰明?”

    “你弒兄,你敢弒兄!”

    “父王,我沒有啊!我如何會殺兄長!”董光的悽叫,一時響徹了整座王殿。

    “還狡辯!你房間裏,搜出了通敵的書信!來人,給我打死這個逆子!”

    “父、父王,這定然是栽贓!我知道了,肯定是老三這個廢物,他想做涼州王,兄長一死,我也死了,便無人爭儲了!”

    “住口!”董滕悲聲大喊,一口血咳了出來。

    他生有三子,唯有嫡子董榮,是他最後的希望,是涼州最後的希望。而現在,董榮死了。

    “父王明察啊!”董光仰頭,聲音悲慼至極。

    “來人,繼續杖打!”董滕恨意難消,他的良駒死了,這天下,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痛苦的。

    王殿上,諸多的將軍和謀士文官,皆是沉默嘆息。

    幾個衛士,囑了董滕的命令,再度揮起木杖,朝着董光拍下來。

    “父王,你饒了二哥。”董文忽然跑入殿,悲哭了聲,便撲到了董光身前,死死擋住木杖。

    “廢、廢物老三,肯定是你、你做的……假、假仁假義。”

    董光咳着血,身子不斷顫抖。

    無人發現,這時候的董文,一面哭着求情,一面不經意地將手,搭在了董光頭上。

    看似輕輕一撫,但董光的一雙眼睛,驀然鼓起來,滲出了血花,直至整個腦袋,無力地吊了下來。

    “把老三拖開。”董滕發白的臉色,看了眼最不成器的兒子,又補了一句,“別讓他傷了。”

    王殿上的諸多文臣武官,看着董文,眼裏也有了絲古怪的期盼。這位平時不起眼的老三,似乎還是不錯的。

    “王、王,二王子被打死了。”有用刑的衛士,顫聲開口。

    董滕哆嗦地擡起手,揉了許久額頭。

    整個王殿,只聽見董文悲慟至極的哭聲。

    “吾董文,連失二位兄長,痛哉惜哉!吾的大兄,吾的二兄啊!”

    這位涼州八郡最不起眼的小王爺,悲呼幾聲,一下子哭暈過去。

    涼州王宮之外,黃昏盡頭之後,一場黑暗沉沉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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