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六百四十三章 米道徒
    “主公且去,暮雲州定然萬無一失。”江岸之處,東方敬擲地有聲。

    會盟的時間,即將到來。

    怕生出禍事,在先前的時候,徐牧還特地派人,去問了一輪恪州的黃道充。但發現,左師仁這一次,是真想玩一把大的。

    “會盟之處,離着襄江不算太遠。我已經讓馬毅,在對面江岸設下了營地。若主公遇險,則循林而入,先避殺禍。再動用信號,馬毅會帶人前去接應。”

    徐牧點頭。他明白,身爲幕僚的東方敬,是擔心自己的安危,纔會設下如此的後計。不過在徐牧看來,眼下的左師仁,對他未必有殺心。反而是滄州皇室,纔是東陵最大的夢魘。

    “主公,一路珍重。”

    江風呼嘯,吹得人身上袍子飄動。坐在木輪車上的東方敬,認認真真地長揖送別。

    徐牧回禮,轉身上了樓船。

    “伯烈,莫要在夜裏辛勞,注意身子。我徐牧,還需要伯烈來定策天下江山。”

    “願隨主公。”

    仰起頭,跛人東方敬眼圈發紅,滿臉的神色,都是不捨之情。

    ……

    會盟的時間,實則還有四日。但算上了路程的話,此時出發,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一路隨行的,只有一個徐家軍裨將,帶着的三千蜀卒。

    當然,還有好弟弟司虎,披着重甲扛着斧頭,那凶神惡煞的模樣,連江裏的魚都不敢冒頭了。

    約莫行了大半日的水路,只等近了北岸,便下船改步。卻不曾想,偏在這時候,幾艘小江船,忽然擋在了前方。

    並無大意,領軍的蜀州裨將,穩聲下令之後,樓船上的蜀卒,紛紛抽刀搭弓,冷冷看向擋江的船。

    “喊號!若無應答,便當敵襲!”

    徐牧坐在船頭,沒有阻止裨將的命令。多事之秋,這天下間,要殺他的人可不少。

    特別是那些世家門閥,恨不得將他碾到塵土裏。

    “主公,是米道徒的一名道老,想上船與主公一敘。”不多時,裨將走回報命。

    “米道徒。”

    夜梟的情報裏,偶爾會提,米道徒是東陵附近一帶,最爲盛行的民間義軍。和俠兒軍不同,俠兒軍是俠氣救國。而米道徒,更多的是收攏苦民入道,入道者需捐一斗米。宣傳的教義更有意思,叫什麼“天下無論貴賤,萬民當共食一槽”。

    這世道,多的是你看不見的絕望,以及各種爭權爭勢的陰謀。

    “讓他們上船。”

    半途擋江,不是有所求,便是來做買賣。徐牧更希望是後者。

    很快,一個披着彩袍的老人,帶着兩個中年徒子,緩緩登上了樓船,經過巡檢之處,很認真地卸下了長劍,擱在船板之上。

    “米道盧象,拜見蜀王。”

    老人彩袍飄舞,對着徐牧躬身一拜。在他之後,另外的兩個中年徒子,亦是如此。

    “免禮。來人,給先生賜座。”江風中,徐牧仰起了臉。他很好奇,米道徒來找他這位西蜀之王,有何貴幹。

    “先生一定等急了。若是先前我部的將士,脾氣躁一些,只怕要立即張弓射殺了。”

    “等了三日,好不容易見到蜀王,確實有些急了,還請蜀王恕罪。”

    “何罪之有。”徐牧搖頭,“先生便說吧,這般辛苦的半途等我,所爲何事?”

    盧象笑了笑,“蜀王也知,這次在恪州共襄義舉,我東陵米道,也是一支會盟之師。”

    “救國難,殺僞帝,匹夫皆有責。老先生若有事,可以開口了。”

    拉關係的話,誰都會說。但這種小盟,像東陵米道這種,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左師仁的手段,用來湊一席的。

    盧象猶豫了會,自知面前的徐牧不好糊弄,索性認真開口。

    “蜀王,我有個提議。天下皆知,蜀王仁善愛民,這治世之本,與我米道何其相似。不若這樣,我米道便入西蜀,替蜀王教化子民,如此一來,西蜀的仁愛之政——”

    “本王拒絕。”徐牧想也不想地開口。

    西蜀是淨土,他可不想招惹什麼米道徒。如這類披着救世外衣的,大多數,都藏着見不得光的私慾。兩世爲人,這種手段徐牧可太熟悉了。

    西蜀邊境,防衛嚴密。也虧得如此,米道徒無法從東陵遷徙,進入蜀地。當然,哪怕遷徙來了,徐牧一樣用棒子趕出去。

    “蜀王,在你眼前的,已經是污濁的亂世之象。我米道徒,以仁愛子民爲上,萬人平等,共食一槽。若入蜀相助,對於蜀王而言,是何其大的助力。君不見東陵左仁,便是我米道徒廣散濟世教義,方有今日的輝煌。”

    “既如此,老先生便一直留在東陵吧。西蜀就不必去了,那裏都是蠻人異類,不受教化的。”徐牧笑了笑。

    任你吹得天花亂墜,西蜀你敢進一個米道徒,我便斬一個。

    “盧老先生,西蜀不僅不受教化,而且蠻民頗多,作爲蜀王我奉勸一句,莫要想着入蜀散道了。若不然,被蜀中亂民殺了,屍體都收不回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哪怕是個傻子,都明白了徐牧的意思。

    盧象臉色沉了沉,但轉瞬之間,臉色又變得如沐春風。

    “既如此,老道便不叨擾了。只等蜀王去了會盟,再來相談一番。”

    “好說了。”

    徐牧平靜抱拳。

    盧象起身,又施了一禮,才拾回了劍,緩緩走下樓船。

    “牧哥兒,這些人是哪個?”司虎剛在蹲在一邊,聽得雲裏霧裏。

    “騙米的。”徐牧皺住眉頭。

    離開西蜀,入江南東陵,他才發現,這暗沉沉的世道,已經是各種枝節橫生了。

    如這些米道徒,若是繼續散道,遍佈天下三十州。到那時,只怕真要“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了。

    這也是爲什麼,徐牧堅持不讓米道入蜀的原因。禍亂的根源,自底層而起,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米道,則是覆舟的隱藏山洪。

    當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辦法。亂世,原本就是各顯神通,弱肉強食。直至在某一天,迎來新朝盛世,這些該死的魑魑魅魅,便又如見不得陽光的小鬼,一下子消散不見。

    “莫要理會,繼續行船,爭取早些趕到恪州。”徐牧站起身子,看着前方散開的幾條江船。

    “另外等近了岸,派人先去通知黃道充,便說本王要見他。”

    “遵吾王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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