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六百五十八章 攆狗
    站在江岸,蘇妖后的目光,一直看着遠方。直至看得久了,才沉默地轉了身,在啞奴阿七的陪伴下,往後走去。

    “阿七,我不瞞你。阿元當初沒有吞炭,我便知,以後可能會生出變化。能說話的人,和不能說話的人,總是不一樣的。”

    在旁的阿七,認真點頭。

    “莫管了,老師那邊會處理的。”蘇妖后仰着頭,看向滄州湛藍的天空。

    “西南邊境來報,左師仁的大軍,已經攻克了錦鹿城。”

    聲音很輕,但不管是阿七,抑或是跟在後面的心腹大將,都臉色變得喫驚。

    “我猜得到了。左師仁的主攻,並不在江上,西南邊境,纔是他的主攻方向。烏仁,你可有建議?”

    一個滄州大將,急步跟了上來。

    “太后,該速速出軍抵擋,謹防左師仁攻入滄州腹地。”

    蘇妖后笑了笑,目光微側,“你可知,左師仁爲什麼選在西南?”

    “西南邊陲,都是山巒之地,又無重兵把守。”

    “你錯了。”蘇妖后搖頭,“左師仁很聰明。他知道,自己手底之下,最大的殺棋是山越人。我告訴你,不管你派三萬,五萬,都同樣打不過左師仁。山越部落,擅長山林作戰,而滄州西南又多是山林,很好的一步棋。”

    “如果,滄州有平原之地,來用騎兵衝殺,那最好不過了。”蘇妖后轉過目光,語氣有些可惜。

    “那太后,現在怎麼辦?”

    “隨他鬧吧,放棄滄州南面的三郡,收攏兵力。”

    叫烏仁的大將臉色驚駭,“這……原先在西面就有西蜀的大軍,現在在南面,左師仁的大軍又入了州地。又棄了小半州……太后,只怕這仗不好打。”

    “大軍一出,東陵三州空虛,你覺得,他有多少時間能耗?左師仁現在,便是逼我在西南面決戰。我大軍若去了,纔是真正的中計。至於徐布衣那邊,開春的伐涼大戰,不管糧草或是兵卒,都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即便想攻,也要等到秋收之後。”

    “莫要忘了,徐布衣不喜歡冒險。這種穩紮穩打的人,卻反而是最可怕的。”

    走回城中,蘇妖后的臉上,一時變得心事重重。說歸說,她卻忽然發現,她並非真的瞭解那位徐布衣。

    不喜歡冒險,在當初勢微的時候,卻是一次次的以小博大。

    “阿七,以後若是有機會的話,你務必出手,一舉殺死徐布衣。”

    “他是宿敵。”

    ……

    在滄州西南,連着攻克了五六座城,左師仁並無任何的驚喜。

    連着多日,他都沒得到滄州軍馳援的軍報。彷彿面前的這些滄州城鎮,就好像地裏的野花野草,任着他採擷。

    “師信,今日可有消息?”

    左師信搖頭,“前方的探子回報,妖后已經收攏大軍,退出了滄州西南。”

    左師仁沉默閉目,久久才凝聲開口。

    “這女子的心思城府,當真是可怕。她知道我東陵有山越人相助,而滄州西南又都是山地,劣勢太多,所以纔沒有來馳援。”

    “主公,我有一計。”左師信猶豫了會開口。

    “你說。”

    “滄州西南的諸多城關,可一把火燒了。至於百姓,也擄到東陵那邊。失城失民,妖后怕是會忍不住。”

    “師信,你忘了啊。我左師仁揚名天下,靠的是什麼?”

    “仁……”左師信臉龐之上,露出一種嘆息。

    “做了這些,哪怕以後開了新朝,也勢必會被野史腐儒,口誅筆伐。這有些得不償失。”

    “主公,或、或妖后便算到……主公會如此,纔敢收攏兵勢。再者,我大軍離開東陵多日,渡江的聯軍又是一場大敗,若耗的時間再長一些,只怕會真的陷入困局。”

    “妖后不義,主公可不仁!”

    “不可。”左師仁皺了皺眉,“莫急,容我再想想。這幾日的時間,定然要想辦法,逼妖后出兵決戰。”

    左師信轉過身,臉上寫滿了失落。他擡起頭,看着連日攻伐的大軍,一個兩個的臉上,都開始涌出了絲絲的疲倦。

    ……

    在襄江之上,痛打落水狗的徐牧,依然還在追着,連着追了三天四夜,追得最兇的一次,逼得唐五元差點跳江。

    “沒完了是吧?徐布衣,你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麼過的嗎!”唐五元咬着牙,滿臉的疲憊,都遮不住臉上的懼意。被徐牧像攆狗一般,直接在江上追了幾天。

    最關鍵的,還不敢去恪州江岸。反而是西蜀的追軍,能分出戰船,去恪州江岸取來補給。

    “你們說,他要做什麼!”唐五元死死攥着拳頭,“這次的局,西蜀也沒有什麼戰損!他死追着不放,我殺他老孃了?”

    諸將不敢答話。

    “再追,再追就追到海上了。”唐五元神色激動。自詡天下第六謀,但到現在,他都沒有一個完全之策,帶着這支殘軍趕回青州。

    早知如此,他乾脆聽主子的話,好好留在滄州就行了。

    “主公,西蜀水師又跟上了!”

    “小心飛矢!”

    怒罵了幾句,唐五元急忙避入船艙,瘋狂地逼迫舟師,不喫不喝地划槳逃離。

    ……

    “主公,還追嗎?”馬毅喘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回頭。

    “追。”徐牧的臉龐上,帶着絲絲的疲憊。但此時言簡意賅,命令西蜀的水師,繼續追剿敗退的青州軍。

    “馬毅,還有多久到吳州。”

    吳州,是東陵三州之一。楚州,陵州,吳州……在其中,吳州是最近海的,若非如此,當初的什麼鹽島,便不會假模假樣的,歸附到東陵麾下。

    當然,現在的幾千鹽島軍,已經留在滄州里了。

    “馬毅,還有多少人。”

    聽着,馬毅怔了怔,“這幾日的追剿,除開受傷戰死的,算下來的話,不到八千人了。”

    徐牧擡頭,看了一眼前方,還像落水狗一樣逃竄的青州軍。

    “伍魏。”

    “主公,某在。”聽見徐牧的話,一員中年裨將,急急走了上來。

    “你帶六千人,在夜深之時循着機會,潛入吳州。”

    叫伍魏的裨將,臉色一怔。

    “聽我講完。”徐牧呼了口氣,“若是左師仁打贏,你便直接去吳州船塢,說先前爲了追剿青州軍,戰船被打破,只能在吳州避難。放心,左師仁定不會爲難你們。”

    “若是左師仁打輸了。”徐牧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沉。

    “你便藏在吳州,等待機會里應外合。如今吳州江岸空虛,你多帶幾艘糧草器甲,早作準備。”

    “原來主公追着唐五元,是爲了在吳州藏軍……”馬毅欲言又止。

    迎着風,徐牧露出笑容,“馬毅,你錯了。追着他,我是認真的,在會盟那會,我老早瞧着他不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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