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九百九十一章 水師相撞
    “文龍,你多聽我一句勸,莫要再操勞……”入了王宮,陳鵲語氣憂愁。作爲醫家人,他已經看得出,面前的賈周,已經隱約生出了死相。

    雖是天下醫者,但終歸,無法逆轉生命力的流逝。

    “孫統領,將老參拿去喜娘那邊,告訴她小心煨火,莫要走了參氣。”

    孫勳急忙點頭,接過老參往後走去。

    “文龍,先好生休息吧。再等等,蜀王應該很快回來了。”陳鵲嘆道。

    賈周睜開眼睛,捂着嘴咳了聲,終於擠出一絲笑容。

    “陳先生,無礙的。我曉得自己的天命,等不到主公,又或者事情沒有做完,我死不得。”

    “這數年來,我履行毒計,殺業過重。每每夜思,便會黯然傷神。什麼慈不掌兵,什麼慈不斷策,你終歸是個人,一直逆天行事,說不通的。”

    陳鵲聽了個大概,猶豫着又勸了句。

    王宮裏燈火跳動,去而復返的孫勳,又急急走了回來。跟在後頭的,還有一個夜梟組的死士。

    “老軍師,定州夜梟分堂的人來了。”

    賈周眼眸擡起,無力地擡了擡手,示意有事稟報。

    “定州夜梟分堂吳爐,稟報軍師,大統領曹鴻,已經半月餘的時間,不曾聯絡。我等猜測,大統領可能陷在內城了。”

    夜梟的規矩,每幾日的時間,便會通過各種暗線,將情報層層傳遞,譬如內城那邊,先傳到定州,再由定州傳回成都。

    但現在,曹鴻在內城那邊,似乎是失聯了。

    賈周臉色痛苦,捂着嘴又咳了起來。

    曹鴻是西蜀的老班底,小侯爺清君側的時候,便開始追隨,一直都是刺探的主力。在陳家橋死後,也只有曹鴻,能將夜梟的諜報網,成功地鋪了出去。

    “吳爐,你回定州想些法子,再試着聯絡一番。”

    “軍師,要不要派人去內城?”

    賈周沉默搖頭,“暫時不用,北渝的鐵刑臺,估計會佈下了網。若聯繫不上曹鴻,便想辦法,先聯繫俠兒舵的上官燕。”

    吳爐點頭,迅速起身告辭。

    賈周仰頭嘆息,如同一攤軟泥,癱在了椅子之上。

    ……

    夜盡天明。

    吳州外的江域,密密麻麻的,都是西蜀的巡邏船。披着戰甲的苗通,沉着臉色,目光不斷環視。

    “苗將軍,戰局僵持,天下虛安,此處離着恪州江域不遠,若是那蔣蒙水師入江突襲,恐怕我等要陷入被動。”在苗通身邊,一個水師裨將,認真地開口。

    “小軍師有令,不惜一切追殺黃之舟。”苗通聲音冷靜,“我敢行船到吳州江域,便是有了雙全之法。我苗通是水裏的鬼,若是在江上都要膽怯,這江南諸州的江域防線,以後要怎麼守。”

    “分出三支船隊,截住北渝人的接應。蔣蒙哪怕敢射出一支飛矢,都給老子回射!”

    樓船之上,苗通聲音驟冷。

    “截殺叛徒黃之舟,乃是兩位軍師的命令,不得有誤!”

    吳州江域外,即將入海,航道開始變得湍急。

    一名吳州艄公,冷不丁看見西蜀的戰船,驚得迅速撐起竹蒿,往邊上讓去。但不曾想,另一邊的方向,同樣也有一大批的戰船,冷冷駛了過來。

    前狼後虎,越來越近。情急之下,艄公迅速跳水遁走。

    樓船上,苗通側過了頭,看向對面戰船上的蔣字旗。旗下有一人影,繫着披風披着甲,按刀不動。

    “苗將軍,北渝人果然入江了!謹防突襲——”

    “繼續鎖江。”苗通面無表情。

    “苗將軍!”

    “聽令!給老子繼續鎖江!”苗通一聲低喝。

    雙方的水陣,離着越來越近。苗通沒有避讓的意思,北渝的船隊,也跟着繼續駛過來。

    西蜀水陣裏,諸多戰船上的將士,開始調動遠射營,瞄準北渝水師的方向。

    ……

    “各就位——”

    北渝水陣裏,戰船之上的人,也變得如臨大敵。

    主船上,蔣蒙半眯眼睛,盯着對面的西蜀大都督。

    “蔣將軍,蜀人根本不讓。”

    蔣蒙冷着臉色。按照他自個的想法,他並不想入江。奈何長陽那邊,讓他務必保護好黃之舟。

    “繼續行船。”蔣蒙語氣發沉,“莫要忘了,我等的身後是北渝,中原的正統!”

    “都督苗通?我今日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擋我?莫非是說,他吃了豹子的肥膽,想要開戰了?”

    在蔣蒙的命令之下,北渝的水師同樣沒有停下。比起西蜀來說,現在的北渝水師,算不得強大。甚至連樓船都沒幾艘。

    但他們的身後,可是北渝,天下佔了七分的北渝!天下三十州,蜀人不過九州之地,拿什麼爭!

    “行船!”蔣蒙怒吼。

    江風一時變得呼嘯。喫水破浪的聲音,越來越響。

    “行船!”苗通雙目凝沉,也沒有任何禮讓的意思。

    兩支船隊越來越近,橫衝直撞。左右這吳州江域,不屬於北渝,也不屬於西蜀,便如一個羊圈,兩條狼要打架,誰會在乎一隻羊羔子的臉色。

    ……

    “日……日落千丈啊!”左師仁站在吳州岸邊的哨塔上,聽見情報,急得要罵娘。

    吳州可是他的地盤。

    現在倒好,不管是西蜀,還是北渝,分明都不給臉面了。沒有人將他這位東陵左王,當成一回事。

    “禮儒,禮儒!給本王寫檄文,便說吳州之地,是我左師仁的地盤,沒有拜帖沒有使臣,我不答應借道!”

    “吾左師仁要起兵討賊!”

    一個老儒走來,猶豫着苦勸,“主公……還請深思啊。”

    左師仁怔了怔,仰頭長嘆,整個人一時變得無比挫敗。遙想當年,他幾乎有了和渝州王相持的實力。怎知一下子,變成了這副模樣。

    “先不寫了,饒他們一回吧……再有下次,我嚴懲不怠。”左師仁趔趄地扶着把手,走下了哨塔。

    只多走了幾步,又忽然悲從心來。

    他的基業,他的王朝,好像一下子都變得遙不可及了。便如一隻老羊,被人丟在了砧板上,兩個屠宰戶拿起了刀,爭着來剁。

    想到痛處,左師仁“哇”地一聲,咳出一口血,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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