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鯉州的機緣
    “陳方!”祭天台上,被連番羞辱的南宮虹,終於認出了面前的老頭。

    這內城一帶,說起陳方,簡直是儒人圈子的恥辱。不修邊幅就不說了,而且與人辯言之時,最喜歡說些罵孃的髒言髒語。

    “陳方,你便是個不學無術之人!”想了半天,可憐的南宮虹才憋出這麼一句。

    不僅沒有傷害,還幾乎被陳方忽視了。

    陳方笑了笑,舒服地打了個哈欠。

    “南宮小狗,你這次入蜀,可是要辯言?”

    “自然是,北渝纔是天下正統!”

    “爲何呢?”

    “我先前說了,北渝有無數的世家,而西蜀裏,只剩一幫子的泥腿!莫非是說,要讓這些人來治世!”

    “我只問你,這天下間,是世家的人多,還是百姓的人多?”

    “多有何益?到時候建了新朝,世家人才,纔是治世的根本!莫要忘了,自古往今都是如此,百姓田間耕種,世家坐立朝堂!”南宮虹臉色得意。他深知,他幾十年所學的東西,定然不會有錯。

    卻不料,面前的陳方,對着他又是“噗嗤”一笑。

    “你笑甚?”

    “笑你南宮小狗,着實蠢了些。”陳方眯起眼睛,“這天下,若無世家依然可活,但若無百姓種稻,無百姓織麻,無百姓狩獵養殖,你這老匹夫,只怕又餓又凍,捧着你白花花的銀子,幹瞪着眼餓死了去!”

    西蜀以百姓爲重,再加上陳方老儒的身份,爲百姓而發聲。不多時,周圍的蜀人,又是一陣熱烈的歡呼。

    南宮虹苦思冥想,試圖撇開話題。

    “世家子學富五車,鑽研學識,若無他們,這天下何來治國之論?”

    “去你孃的論論論。”陳方破口大罵“先前的糧王世家,這禍害天下的東西,若無他們,這世道里的糧食,不僅能喫飽,偶爾還能蒸個米餅。這些個破東西,你指望着他們定國安邦?”

    “但,但……徐蜀王並沒有大義名分!”

    “徐蜀王是小侯爺的衣鉢人,莫非是說,你連小侯爺都敢妄言了?”

    南宮虹抹了抹額頭的虛汗。

    若是詆譭小侯爺,不說其他的,內城的北渝王,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我並未詆譭小侯爺,我的意思是,徐蜀王沒有君權神授,亦沒有袁氏的禪讓。”

    “北渝王就有麼。”

    “我北渝王坐擁長陽,三朝古都,便是君權神授!自古往今,面北而拜,方是新朝正統。”

    “南宮小狗,你生一窩小狗兒的時候,是不是也要拜天公啊?”

    ……

    趴在王宮城牆上,徐牧伸了個懶腰,只發現越發無趣。

    “六俠,讓小袁王說上兩句,早早打發。”

    在心底裏,他更加在意,那位陳方帶來的機緣。說不得,會是眼下戰事膠着的轉機。

    殷鵠領命而去。

    在王宮城牆不遠的祭天台,南宮虹顧及臉面,不敢罵咧,被陳方激得步步趔趄。反而是王詠,一臉古怪地站着,壓根沒有開口的機會。

    這辯言,分明成了陳方的罵娘之戰。

    “咳咳咳,我南宮虹,曰你母啊——”好不容易,氣喘吁吁的南宮虹才憋出一句。

    “我曰你祖宗十八代,包括母家的十八代,還有你兒新婦的十八代。”陳方咧嘴一笑。

    南宮虹氣得跳腳,止不住地“哈赤哈赤”喘氣。旁邊有人拉扯,讓他先行退下。但覺得丟了臉面的南宮虹,誓死不退,一邊咳着,一邊和陳方破口對罵。

    好端端的一場辯言,成了問候家人的好戲。

    祭天台上,許多的百姓大失所望,再沒有半分期待,提早離開。

    “陳方老兒,你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你出門被快馬撞到!”

    站在臺上,陳方有些無趣地摳了摳耳朵。

    “南宮小狗,你個遭瘟的玩意,靠着一番歪理兒,喫得肚皮鼓圓, 便如一頭年豬,嗷嗷嗷地叫喚,再過個兩年,便可以宰了慶年關了。”

    “我,我曰你陳方十八代,再加十八代!”

    “有樣學樣啊,但你偏偏是個孱頭蘿蔔兒,氣兒都喘不上了,不若我尋塊豆腐糕給你一用?”

    噗——

    在諸多人的面前,不可一世的南宮虹,又被這麼一激,仰頭吐出一口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一下,連徐牧也驚爲天人。在祭天台下,趕到的袁衝亦有些發懵。這到了現在,還要不要上去?

    “快,快送南宮大儒回去休息!”不多時,在臺下的幾個老儒,以及十幾個的書童護衛,都驚得無以復加。

    明明一場必勝的辯言,作爲壓軸好戲的南宮虹,都被氣得吐血了,接下來還怎麼玩。

    臺上的陳方,笑着拍了拍衣袍,揹負着手,哼着曲兒,悠哉悠哉地走了下去。內城的那幫子老屁儒,向來是不喜歡他,說他不修邊幅,又說他出身小戶。

    但又怎樣,老子贏了,那便是贏了。

    “蜀王,我如何?”走回來的陳方,面帶笑意。

    徐牧笑了聲,“先生大才,讓我好一番大開眼界。”

    “莫理這些屁儒,真正的儒者,是治國安邦,是修身養性,而非這般惹人耳目,四處求財。”

    這句話,徐牧深以爲然。

    面前的陳方,確實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便如一個和尚,不忌酒肉,說着“酒肉穿腸過,佛主留心裏”。

    “入蜀之時,我便和老王頭說過了,這次入蜀,是想給蜀王一場機緣的。”陳方收回嬉笑的神色,一下子變得認真。

    “並非是笑言。我也知,蜀王現在困於戰事,但鯉州里,亦有不少似我一般的人,願幫助蜀王!”

    “似你一般的人?”

    “正是。天下人中,我等這些人,只知一點,西蜀徐牧徐蜀王,纔是小侯爺真正的衣鉢人!”

    徐牧面容凝住。說不得,殷六俠真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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