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品布衣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某願死在沙場
    北渝的營地裏,一個披甲的校尉,正踏步走着。

    他叫沈衝,是司州偵察營的校尉。此時,正握着一個信卷,急急走到了中軍帳外。

    “沈校尉,軍師讓你進去。”

    “多謝。”

    沈衝呼了口氣,不敢大意,雙手託着染血的信卷,入了帳內。

    主公並不在,兩個軍師都擡了頭,看着他踏入的方向。那種壓迫感,就好比前些時日,西蜀王站在他面前,他驚得不敢擡頭。

    此時,也差不多無二了。

    一個鐵刑臺的統領走來,垂頭看了看他,取走了託着的信。

    “你退出去吧。”

    沈衝抱了個拳,轉身往後踏出。待出了中軍帳,他立在帳外,沉默地立了好一會,才心事重重地離開。

    ……

    中軍帳裏,常勝打開沾血的信,看了許久,眉頭才變得皺起。

    “子由,怎的了?”

    “這封截到的密信說,蜀人有一支大軍,往鯉州南面繞了。”

    “南面?”柳沉皺了皺眉,“鯉州南面,並非戰略之地。再者說,前幾日尉遲定鬥將之後,蜀人當加倍小心的,怎會被截獲情報?”

    “平德的意思是?”

    “那校尉入帳之時,早知多問幾句了。”

    “柳軍師,那我去傳喚。”閻闢在旁,急忙跟着開口。

    “不用了。”柳沉擺手,擡頭看向常勝,“子由,我的意思是,這極可能是東方跛人,搗鼓出來的迷惑之法。”

    “若是迷惑法,以跛人的本事,太過於不堪。”常勝想了想開口,“不過有一點,如平德所言,往南面繞,不符西蜀的戰略。當然,也可能是作爲奇軍。”

    “不對,若是夾攻的話,最合適的地方,當是沿岸一帶,想辦法埋入軍隊。”柳沉還在堅持自己的意見,“所以,我一直在說,這不過是一樁迷惑法。子由勿要上當。”

    “有幾分道理。”常勝點頭。實則在他心裏,已經動了探查的念頭。他和跛人交手的時間很長了,如這樣的任務,所行之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平德,這些時日,還是以安穩爲主,暫時不要開戰。我還需一個機會,慢慢誘蜀人進入司州一帶。”

    “子由放心,我都明白。”

    常勝露出笑容,“有平德在,真是天下幸事。”

    “不過是,循着侯爺天下太平的遺志爾。”柳沉一字一頓,認真無比。

    北渝軍營,另一側的位置。

    此時,只剩的三個河北五良,尉遲定,解瑜,端木仇……當然,在先前的鬥將中,尉遲定的右腿,已經被魏小五刺傷。

    “我當時就該生了死志,不該避的。若不然,那魏賊子早已經死在我槍下了。”尉遲定嘆着氣。

    論實力,他明明更勝一籌。但偏生出這般的事情,到最後,還打了個兩敗俱傷。最關鍵的是,在稍後與西蜀的大戰裏,他這副模樣,如何能出征殺敵。

    “兄長,無需着急,眼下還是養傷要緊。”解瑜安慰地開口。

    “對啊兄長,只要你好起來,那些蜀人,什麼跛人軍師,什麼魏小五的,根本不是你的對手!”端木仇也急忙附聲。

    “你先閉嘴。”尉遲定低喝。

    “若非是義結金蘭,我當真要殺了你。我已經查出,老三吳真,根本是爲了替你斷後,才死在了蜀人的夾擊中。而你一回了大營,爲了脫罪,卻要萬般污衊於他!”

    在旁的解瑜,也皺住眉頭。實話說,他對於河北五良的兄弟情分,看得很輕,無非是有各自的世家,各自的背景,才讓他們五個人,能最終走到一起。

    相比起重義的尉遲定,他多少性子寡淡。

    “兄長,還請先息怒。你我五人……已經戰死兩位義弟了。”

    尉遲定瞪了端木仇一眼,重重嘆出一口氣。開春之戰,河北五良沒有寸功,眼下戰事又起,他偏偏腳又受傷了。

    端木仇嚇得跪地,不敢再胡言,小心地縮在一邊。

    “二弟,你向來聰明,眼下可有主意?”

    解瑜轉了轉眼睛,隨即開口,“事到如今,兄長出徵無望,倒不如換個法子。”

    “什麼法子?”

    “兄長也知,內城的老世家們,對小軍師常勝……頗有怨言,一直在前線,尋找能合作的人,至少要是個領兵大將——”

    “住口!”話還未完,尉遲定勃然大怒。

    “小軍師對我河北五良,有知遇之恩!你好大的舌頭,膽敢對小軍師作惡!”

    見着尉遲定的模樣,解瑜嚇得臉色蒼白。反而是旁邊的端木仇,重新尋到了機會,迅速開口。

    “二哥,你何故如此!哪怕是我端木仇,萬般不成器,但也絕對不會算計小軍師!”

    解瑜咬着牙,轉頭瞪了端木仇一眼。他要的東西,是戰場大功,能封侯拜相的。但現如今,自家兄長受傷,哪裏還有被點將的機會。唯有向內城老世家靠攏,才能跟隨出征。

    “兄長,還請慎重考慮——”

    “出去。”尉遲定頗爲煩躁,揮了揮手。他隱約明白,所謂的河北五良,到了現在,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最厚道的三弟吳真,以及最兇猛的五弟梁虎,都戰死在沙場上。

    “兄長不要擔心,我今夜回營,便立即研讀兵法。”端木仇還在表態。

    “出去!”尉遲定怒吼。

    ……

    是夜。

    北渝的營地裏,一個赤着上身,拄着木杖的年輕將軍,緩緩走入了中軍大帳。正在商議的常四郎,常勝,以及柳沉和申屠冠,都齊齊轉過了頭。

    “尉遲定,傷勢未好,這是要作甚?”常勝凝聲開口。

    尉遲定咬着牙,棄掉木杖,整個人“撲通”跪地。

    “主公,二位軍師,吾……吾尉遲定,即便身子有傷,亦不願留在營地。雖有腿傷,但亦能騎馬。此番若是有戰,某尉遲定願立軍令狀,不取大功,提頭來見!”

    “男兒戰死上場,最是快意!某願……死在沙場!”

    “請主公與軍師成全!”

    尉遲定紅着雙目,將頭重重磕在地上。

    “好。”常四郎笑了笑,“天下皆知,我常四郎最喜歡帶卵的漢!”

    “準!”

    常勝柳沉,以及申屠冠三人,看向尉遲定的時候,眼色裏都多了一份欣賞。

    尉遲定擡起頭,滿臉都是肅殺與戰意。

    他的人生,應當是馬革裹屍,或功成名就。而非像內城的紈絝子一般,雖還活着,卻早已經死在了溫柔坊中。

    “多謝主公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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