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丸有問題那必然是大有問題的。
只是蘇檀覺得,眼下最有問題的,應該是蕭瑾本人。畢竟什麼都能洞悉到,這纔是最大的問題。
當然,明明洞悉到了一切,卻在睜眼說瞎話,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只是不得不說,此人瞎扯的頭頭是道,聽起來倒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燕王殿下說的不錯,死者口腔裏的傷痕的確像是被蠱蟲撕咬出的。”
“因爲民女取出香丸時,蠱蟲由香丸包裹着,所以此丸一開始應該是被刺客吞入了腹中。只是刺客死時,香丸竟然未化,也是一大疑點。”
蘇檀頓了頓,而後繼續說“淺觀此人的形容,似乎並不像是經歷了幾重蠱毒的樣子,故而民女猜測此人身上的蠱毒,應該剛剛發作至第一重。”
“根據以上結果,民女姑且推測此人中蠱的時間應該在不久之前。只是目前還不清楚,這蠱究竟是在刺殺您之前所種下的,還是在刺殺您之後。”
蕭瑾微微皺眉,聽着蘇檀這意思,幕後之人莫非有兩個而且還分個先後順序
又或者,下蠱之人和行刺她的人,其實都是同一人。
“蘇大夫,妾身竊以爲在探究真相之前,應該先查一查這枚香丸。”
楚韶柔和地笑了笑,始終處於人間清醒的狀態。
即便面前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繞了大半圈,也絲毫沒有干擾到楚韶的邏輯判斷。
不過她之所以現在出聲,倒不是想幫助蕭瑾。而是覺得有些無聊,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
說完此話後,楚韶垂下眸,漫不經心地盯着鞋履上的冰菱花。
自從蘇檀來了,事情就變得無趣許多。
所以都是因爲蘇檀,才讓本來很有意思的蕭瑾,變得和其他人一樣無趣。
楚韶蹙着眉開始思考,到底要用什麼辦法才能趕走蘇檀,讓一切重新變得好玩起來。
蘇檀並沒有察覺到楚韶的異樣,只是點了點頭,把那枚被切割開的香丸小心翼翼地放在白帕上。
然後舀取些許清水,洗淨了上面所沾染的血腥。
她從隨身攜帶的醫藥箱裏拿出一瓶藥劑,汲取一滴,輕輕滴在香丸上。
香丸本來的味道頓時在暗室裏瀰漫開。
“白梅、芍藥、零陵香、甘松、赤茯苓”
聽着蘇檀準確地說出了香丸中所包含的材料,蕭瑾面上不露聲色,內心卻有些震撼。
敢情女二不僅是人形解毒機,而且還是行走的鑑香師,這也太強了吧。
在數層光環的普照下,蕭瑾逐漸遺忘了剛纔和蘇檀的針鋒相對,甚至萌生出想刷此人好感度,把她拉進自己陣營的念頭。
蘇檀嗅出了香丸裏所包含的成分,卻發現蕭瑾正在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神情望着她,把她都看得略有些毛骨悚然。
移開視線後,她才淡然地拋出一句“這枚香丸,應該是煙雨樓的春山空。”
煙雨樓
聽到這三個字,蕭瑾不由得皺了皺眉。
煙雨樓是京城最大的青樓,裏面多是些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兒。
在原著裏,據說煙雨樓爲女配白箏所掌管。
白家在京城頗具聲望,按理來說,他們不應該蹚進刺殺原主的這灘渾水裏。
蘇檀看着蕭瑾微微皺起的眉峯,儘管她並不想幫對方,奈何楚韶還是此人的王妃。
如果蕭瑾遭遇不測,難免會波及到楚韶。
思忖片刻,蘇檀還是決定提醒一句“燕王殿下若是想查證幕後主使,恐怕得派人去一趟煙雨樓,查清到底是哪位女子執此香丸,才能解開疑團。”
蕭瑾點了點頭,這些道理她都懂,但關鍵問題是她沒有可信的人。
書中世界看似狗血紛呈,實則暗流涌動。
除了王府裏部分單純且忠誠的護衛,蕭瑾的確不太能信得過其他人。
包括她目前所知的昭華長公主,還有原主所效忠的太子,看起來也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加之原主莫名其妙廢掉的雙腿,還有落了一身的惡疾,蕭瑾實在不敢掉以輕心,盲目地去相信他人。
回想起這本狗血小說,她無語凝噎,都快不認識字了。
隨意翻開一頁,滿篇都寫着“殺人誅心”。
想到這裏,蕭瑾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兩個堯國人,突然覺得即使是瘋批和雙面人,似乎都比那些藏在背後的人可信得多。
於是她決定打點兒感情牌,看看能不能感化還算有良知的蘇檀,將她收爲己用。
“本王沒有信得過的人。”
蕭瑾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實際上,這本來也就是事實。
然而蘇檀並不會被感化,相反她還覺得蕭瑾挺活該的。
以此人的身份和地位、集於一身的功勳,能夠憑藉自己的本事造成如今這種局面,也是蠻厲害。
“京城暗流涌動,雖然本王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但是本王清楚,很多人巴不得本王死。”
蕭瑾說出這種裝逼語錄,臉不紅心不跳,看上去煞有其事,“本王信不過他們,所以只能相信自己。”
這句話倒是她的心聲,只是當楚韶聽到這句話時,卻輕輕地笑了一聲。
蕭瑾微微皺眉,望向笑出聲的楚韶。
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她正如此作想時,楚韶的脣邊卻彎起溫柔的笑,認真地注視着蕭瑾“如此說來,看來王爺只能自己去煙雨樓一探究竟了。”
被這道視線注視着,蕭瑾先是恍惚了一瞬,而後淡淡地回答“本王倒是想一探究竟,只是以本王目前的樣子出現在煙雨樓,旁人恐怕一眼就會認出來,談何找出幕後主使”
蘇檀點了點頭,雖然蕭瑾生性狂妄,但好歹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若是此人推着輪椅出現在煙雨樓,還時不時地咳上幾口血,旁人便是想裝作不認識蕭瑾的樣子,恐怕也裝不下去,更別提查案了。
楚韶看着一臉冷淡的蕭瑾,勾脣笑了笑“或許王爺可以僞裝成旁人意想不到的模樣,這樣就不會引起懷疑了。”
蕭瑾愣了愣,僞裝成別人意想不到的模樣
那是什麼模樣
次日,又是晴朗無雲的一天。
京城的冬季少有這樣安寧舒坦的天氣,無風無雨,只是偶爾飄些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