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奏出的曲調恰似銀槍與彎刀相抵,金戈鐵馬衝散了敵軍佈陣,氣氛愈發劍拔弩張。
熱鬧都是臺下看客的,沉默纔是屬於蕭瑾的。
雖然隔了幾層樓閣的空曠寂靜,面上也蒙了遮眼的白紗,但此時的蕭瑾依然覺得自己無處遁形。
有的人活着,實際上已經社會性死亡了。
倘若只是一秒的社死,蕭瑾還可以安慰自己,這只是穿書過程中一個小小的波折。
然而她並沒有忘記,那個天殺的系統,給她疊加了12小時的增益。
靜默,長久的靜默。
白箏望着坐在輪椅上的女子,她的心情起起落落,十分複雜。
她本來已經覺得此人和蕭瑾毫無關係,但又想起那位前幾日對她說過的話,所以還是決定再試探一下。
雖然明知這位女子的眼睛上纏着白綢,大抵是看不見的,但白箏莫名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蕭瑾的影子。
故而抿了個微笑,聲音變得柔婉起來,寒暄道“只聽姑娘的口音,倒也不太能聽得出到底是何方人氏。不過今日一見到姑娘,我便覺得十分親切,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只是不知姑娘究竟從何而來,怎會走入我這煙雨樓”
蕭瑾知道,查戶口的經典橋段來了。
因爲這段情節全在意料之中,所以目前她倒也不是很慌,打算敷衍一兩句就完事了。
畢竟下次她和白箏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都是個未知數。只需要矇混過眼前,便已是萬事大吉。
然而話到嘴邊,蕭瑾突然意識到系統給她安排了夾子音。
氣定神閒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她躊躇再躊躇,編造出的來歷卻怎麼也講不出口。
片刻後,蕭瑾發現自己確實張不開嘴,索性放棄了。
因爲她真的沒有社死兩次的勇氣。
也就在蕭瑾靜靜地思考着,該去哪裏找個黑洞一頭扎進去時,機械音再度響起了“檢測到蘇檀對宿主的好感度15,滿足觸發解圍劇情的條件。”
蕭瑾有些驚訝,蘇檀居然能給她解圍
還有這中好事
事實證明,真有這中好事。
蘇檀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着默不作聲的蕭瑾,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她是行醫之人,自然知道某些丹藥能夠改變嗓音。但也不知道究竟要服下何中丹藥,才能變成蕭瑾如今的音色。
恭喜玩家蘇檀好感度10
琢磨着蕭瑾剛纔的那一道難以形容的嗓音,此時蘇檀莫名對她生出了些許同情。
於是蘇檀將上揚的嘴角拼命往下壓,對白箏拱手一作揖,替蕭瑾解釋道“白小姐,我家小姐性情內斂,不太擅長與人交談,便讓奴來作答吧。”
此言一出,蕭瑾更加震驚了。
蘇檀出於憐憫給她解圍,她尚且還能理解。但這好感度噌噌地往上漲,她確實不太能看明白。
畢竟蘇檀是堯國人,而原主則是帶領大軍去滅堯的主謀。按理來說,蘇檀和楚韶對她的仇恨值應該拉滿纔對。
然而這一個二個的,不僅沒打算暗殺她,反倒還在幫助她調查暗殺背後的主使。
果然,古早世界裏的角色都有她們自己的想法。
白箏也有些驚訝,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蘇檀。
如今她眯起眼,打量着這名身着青衣的丫鬟。對方僅是一名普通的侍女,只觀其神韻,卻頗有林下風致,於是越發覺得蘇檀不簡單了。
行完一禮過後,蘇檀站在白箏面前,從容自若地講述着她們一行人到底來自何處。
蘇檀辭官後,便開始遊歷四方。
因得她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對於各國風土人情,自然是瞭如指掌。故而眼下她編起謊話來,連磕絆都不打。
她的臉上保持着沉靜的笑意,對着白箏講出的話,似乎真得不能再真了。
幸好蕭瑾用白綢矇住了雙眼,不然以她眼角抽搐的程度,怕是會賣了蘇檀。
蘇檀說她們一行人乃是雲秦國人氏,家中世代經商,做些布匹買賣的生意。
自從雲秦成爲大齊的藩屬國之後,她們便隨老爺遷入了鳳陽城。今日前來,則是爲了一覽京城風光,順帶爲自家小姐尋一味好聞的香。
蘇檀說的煞有其事,如果不是蕭瑾知道真相,險些都快信了。
“噢,原來三位貴客竟然來自雲秦國,真是幸會。”
白箏笑容婉約,語氣也頗爲和善。
不過當她的視線依次掃過三人時,卻不動聲色地說“實不相瞞,小女子也常與雲秦的布商做生意。眼下春天就快來了,小女子正想引進一批新布料,既然令尊也在做布匹生意,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雲秦國的布匹店有上百家商號,也不知令尊的鋪子是哪家字號小女子也好去瞧一瞧。”
聽完白箏的話,蘇檀就有些犯難了。
誠然,她的確遊歷過雲秦國,也知曉一些布商的字號。可如果白箏經常和雲秦布商做買賣的話,她隨意說出一家字號,待會兒若是還要繼續交談下去,難免會露餡。
也就在蘇檀左右爲難之時,身旁卻傳來了蕭瑾的聲音“家嚴所開的鋪子,字號瑞昌。”
即便這道嗓音的音色本質上還是有些冷的,也被蕭瑾刻意壓低了聲音,但矯揉的意味依然分毫不減,很難讓蘇檀不笑。
不過對於楚韶而言,蕭瑾如今的嗓音卻讓她感到很是愉悅。
如同置身於一場盛大的宴會,廳中盛滿嬌聲嬌語。而蕭瑾則是斜倚於錦繡鋪陳的座椅上,鬢間斜插着白芍藥,漫不經心地與恩客們談笑的花魁。
這樣的譬喻充滿了冒犯的意味,但當楚韶望見蕭瑾被白綢緊緊纏住的雙目時,她的眼神又極爲溫和真誠。
此時的蕭瑾正忙着和白箏周旋,絲毫沒有注意到楚韶意味不明的眼神。
因爲她剛剛說出的字號,其實是隨口胡諂的。
她在賭一中可能性,那就是白箏根本沒跟雲秦的商人做過生意。
畢竟在原著裏,白箏身爲女三,一心爲太子鋪路,向來是個精明的人。
如果蕭瑾沒有記錯的話,雲秦以“珍寶之國”聞名四海,採礦業和珠寶業極爲發達。
至於布匹錦緞之類的絲織業,在書裏都從未提及過,恐怕要遜色許多。
煙雨樓是京城最大的青樓,常有權貴名流來往於此。故而無論是裝潢還是擺設,都是經由白箏之手層層把關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