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冷麪王，再帶上五分氣，那氣場，槓槓地。
小孩子最是敏感了。弘暉看他阿瑪過來了，表情還那麼怕人，知道躲不過，人也光棍兒，在車上衝着還在車下面的他阿瑪的方向一跪，認錯認得那叫一個痛快，“阿瑪，兒子知道錯了。等回來就進學，一定好好讀書。”
人愛不但認錯了，還給自己個兒把回來之後的差事都安排好了。我要好好讀書了，你看我乖。
四爺氣得拳頭都硬了，再是不會對孩子動手的，十幾年的養氣功夫也快讓親兒子給搞破功。
康熙爺在邊兒上看得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看着兒子被孫子氣得沒法子，他心裏咋就那麼痛快呢？有種寶貝孫子幫他報了仇的快意。雖說老四平常當差倒也得當，可他一天到晚的冷個臉，性子也實在不討喜得很。讓兒子這麼一治，到能多幾分鮮活氣兒，他就出言幫着弘暉，把孩子摟到懷裏，訓兒子：“嚇唬他做什麼？你們這麼大的時候，朕就是這麼教你們的？行了行了，少在這兒擺你當阿瑪的譜兒。趕緊回去吧，好好幫着太子辦差。弘暉跟着朕了。走吧走吧。”
跟攆蒼蠅似的，攆四爺回京。
四爺一口氣憋在心口，出不來進不去的。
當着偏心的祖父面兒管孩子，那真是能給你堵得沒法兒沒法兒。
關鍵他這老子還是皇上，說出來的話是聖旨，他得聽着。
哼，臨走還是沒忍住，瞪了趕衝他吐舌頭的小崽子一眼，等你回來的，看爺怎麼讓你知道知道誰是老子。
回去的路上，四爺還琢磨呢，他和四福晉都不是跳脫的性子，熊孩子到底隨了誰？
肯定是跟着老六兩口子的時候，讓他們給慣得，慣得小崽子無法無天，賊大膽兒了。
“都是你慣的，闖禍了吧。咋能這麼淘氣呢……”
出巡隊伍裏，林染也在跟六阿哥報怨呢。
怎麼就成他慣的了？
“行行行，都是我慣的，你一點兒沒慣。行了吧？”
跟媳婦兒講道理，是不可能講得過的。乖乖聽着，說什麼是什麼就好。
“……這一路上，可得照看好了。才那麼丁點兒大的小東西，還淘氣……”想想就覺得頭大，這日子，可沒法兒過了。
“放心吧。”六阿哥安慰林染，“弘暉那小子機靈，知道什麼時候能鬧，什麼時候不能鬧。你看他在御輦上，淘氣了嗎？回頭肯定是要送去額孃的車上。身邊那麼些人，他又有前科，肯定不錯眼的看着，沒事兒的。”
德妃娘娘自己就生了五個，再加上長在身邊兒的孩子，沒十個也有八個了，還能弄不了他一個兩歲的小豆丁嘛。
林染一想也是。弘暉在他們府上和莊子上，一直都挺乖的，帶着弟弟玩兒，跟谷魯和簡親王府上的阿哥玩兒，一個個都有模有樣的端着架子，有商有量，跟個小大人兒似的。要不是突然來這麼一下子，真都沒看出來，這孩子是個賊大膽兒。
“你說，四哥四嫂會不會覺着是咱們沒把孩子帶好？”
六阿哥瞪了林染一眼，“胡說。孩子哪裏不好了？你沒看出來他皇瑪法多喜歡他嗎？誰能把皇上洪開心了，就是最大的功臣。”底聲說完，還拿手點林染，又搖搖頭。
沒慧根。
嗯？林染確實不明白。但是六阿哥不給她解釋，纏人家也沒用，只好自己在心裏慢慢琢磨。
也不能老琢磨這些啊。
上一回去草原，她的廚子當得太好，這回，上上下下的，一到飯點兒就盯着，看她進不進廚房，一旦看到她張羅起火，都打發身邊伺候的來等着，反正是誰也不能給落下。
往前走，可沒那麼多菌菇湯，肉湯啥的了。
但是新鮮時蔬多啊。特別像是西紅杮之類傳進來纔沒有太久，喫法還沒有開發出來太多的，就是她能發揮的地方了。再有就是宮裏不怎麼喫辣椒，更不喫內臟，這個嫌棄味道大，那個有忌諱的。出來了，忌諱沒那麼些。有些時鮮，也能做。內務府不用怕東西進上去，再淘換不出來，乾脆就不進。
南邊兒的大廚也多，各大菜系，喫得一個比一個講究。
下面的官員，那是最能鑽營的。都知道六福晉愛做飯，每到一個地方，會專門找了當地名廚來進菜。
屁的愛做飯。
說到底是人設立起來了，林染被架在上面，下不來了。
咋辦，愛唄。
每到一個地方，就跟當地名廚“切磋”廚藝。她動嘴，人家動手。
一個很少親自下廚，一肚子理論的“大廚”，只造着偶爾做點素齋，勉勉強強的，算是沒塌吧。
林染大大咧咧的，只管着喫飽穿暖，看看婆婆怎麼交待，把事兒做好。再想法子弄點兒新鮮玩意兒就好了。
六阿哥要操的心就多。每日早晚兩次，給太后，德妃宜妃還有弘暉，十一阿哥診脈。再根據脈像調整飲食。時不時的，還得給皇上把把平安脈，弄點兒食療補一補。四十多歲的人了，再健康，正常的小毛病也罷不了。
還得帶孩子。
孩子不在皇上跟前兒的時候，他得帶着呀。還有十一、十三、十四，都一塊兒。弘暉太小，沒到看書寫字的時候，也坐不住，就想法子給張羅了一些九連環，魯班鎖，拼圖類的益智玩具哄着孩子玩兒。
除了這些，還有他自己的正事兒。
每到一個地方，他要找當地的名醫，探討醫術。還要調研藥材市場，以及受九阿哥所託，考查一下他們的生意相關事宜。重點還要看農作物，愛好開發新物種，好新奇，不務正業，是六阿哥在外的名聲，他找這些看這些，沒人覺得奇怪的。
出去瞎逛的時候，趕上了，還自稱大夫給遇上的老百姓把脈問診開藥呢。
當然了，家裏媳婦兒天天研究美食，他出門逛，遇到好喫的得拿回來。分享。
“額娘，難得來一趟揚州，這可是富甲天下的地方。咱出去逛逛呀？江寧織造進了好幾箱子漢服，別浪費呀。”
聖駕停在揚州，太后頭一回來，天下第一繁華之地，肯定要多停留幾日，讓老太太看看新鮮。官員士紳們進上來的節目好看是好看，但哪裏有市井風情，煙火人間看着有意思？不逛街，不買買買，還算是出過門，旅過遊，到過景點兒？
林染就鼓動德妃，出門逛。
剛好宜妃也在呢，宜妃性子可比德妃活潑多了，是個潑辣爽利的人，膽子也大。“是得逛逛，都說這煙花三月下揚州，咱這會子在揚州了，也是三月。不好好看看，下回啥時候再來還不知道呢。我這就回去換衣裳去，一會就走。”
說完人家帶着五福晉風風火火的走了。婆媳倆一個性子，五福晉早想出去逛了，不過是礙着婆婆在，不好自己出去浪，五爺也不讓。這會子聽說要出門，興奮得什麼似的，偷着給林染使眼色。
“得先去回了太后，再問問皇上的意思……”
德妃這個謹慎的勁兒啊。
“這就去回。”
老太后向來好說話，都是女人，很理解。要不是她年紀大，身份又貴重，老太太都想跟着出去呢。就這，還跟五福晉和林染交待，看到好喫的好玩兒的，給她帶一份兒，回來要檢查的。
本來淘換着啥東西，也是她老人家頭一份兒。民間的東西，也不可能比宮裏的好，佔的就是一個趣兒。老太太這麼說，也是跟兩個性子活泛，沒大沒小慣了又親近的孫子媳婦開玩笑。
康熙更不會有意見。人都帶出來了，關屋子裏算怎麼回事兒？他南巡可不是隻爲了玩的，安撫人心就是其中的一個目的。若是皇妃們着漢家衣裳微服出行，與民同樂，不正是一個很好的賣點嘛。更何況，兒媳婦們求過來的，他還能給駁回去不成？除了心裏罵兒子們慫，躲媳婦後面，還能咋。
去吧去吧，誰想出去逛都去吧。
轉頭又吩咐御前侍衛，多安排人暗中護着，別衝撞了。
得了準信，五福晉和林染都沒再回德妃宜妃的住處回話，只讓下人先去回話，說皇上準了。自己先回了住處，換衣服。脫下旗裝，換上心儀的漢服，找了園子裏本人的丫頭來梳了時興的發形，再換上繡花鞋，從頭到腳換了一個遍。
臨出門之前，林染想起來，身上沒錢呢。出門逛街哪有不花錢的，又折回來，找了個素色繡木蘭花的荷包，裝了兩張二百兩，一張五十兩，三張十兩的銀票，再加上兩上金元寶，兩個銀元寶，又讓春蘭給剪了幾塊碎銀子，抓了兩把銅錢。帶在身上。
到德妃的院子，人家也換好了。跟富家太太似的，身上衣服的料子都是看着不顯實際非常貴重的，首飾也都是很低調的珠玉，樣式簡約不簡單，氣質拿捏得死死的。
“額娘這樣打扮，真好看。”怪不得能得幾十年聖眷，十年裏生下五個孩子，這把年紀了，氣質還是這麼好。
德妃拿手拍她，“你是越發的口沒遮攔了，連額娘都敢打趣。老婆子了，還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話是這麼說，嘴角就沒落下。
女人哪有不愛聽人說自己美的。
“奶奶，我來啦。瑪法說您要出門喫好的了，我保護您呀……”
得，還沒等出門呢，小尾巴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