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二師兄總路過修羅場 >第6章 魔尊要殺一個人
    虞淵調動天地靈氣,雙指併攏,使出一招御火決。

    微弱火苗順着指尖冒出,一陣陰風吹來,火光抖動,顫顫巍巍隨時可能夭折。

    遭,又忘了自己還是練氣雜魚了。

    紙人們不僅沒害怕,反而從四面八方朝他圍攏,行動間單薄紙片發出震顫,似在嘲笑他自不量力。

    “……你們什麼意思,我們不是同類麼?連同類都不放過,這麼喪心病狂!”

    無視虞淵疾言厲色的指責,紙人繼續縮小包圍圈。媒婆樣的紙人咯咯獰笑,聲音單薄尖利,颳得人耳膜生疼:

    “千百年來好不容易醒一次,總要喫點什麼東西。既然喫不到活物,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喫一點同類了。每次醒來喫掉最弱的一隻,不一直是咱們的規矩嗎?”

    “嘎嘎嘎嘎,有理有理,鬼物雖嚼起來乾巴難喫,但總比沒有強,已經餓了千百年,吾輩早不在乎味道了,能填肚子就行。”

    其他紙人沒說話,但喉部震顫,全在吞嚥口水。

    “……”二殿下我錯了,你肉多,回來給他們喫好不好!

    眼看自己就要被包了餃子,虞淵看一眼黑洞洞的枯井口,忽然大喝一聲:

    “停!”

    “你們誰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喊出這麼言情女主的臺詞。

    然而紙人們並不是言情男主,而是不知被封印了多少年的惡鬼,聞言雖停下腳步,卻不是被威脅到,而是像看見了進店的孔乙己,一時間,空氣裏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尖利笑聲此起彼伏,驚飛枯樹上棲息的夜鴉:

    “跳啊,身爲鬼物,難道不知道下面有什麼東西麼。”

    “你留下來乖乖被我們分喫,只不過痛一時,魂魄散了苦也結束了,若是下去,永不超生,可比被喫煎熬千萬倍!”

    虞淵在笑聲中與他們對峙。

    厲鬼兇狠狡詐,說的話不能盡信。可他們對這口井的忌憚卻也作不得僞。

    井下似乎有什麼東西能讓厲鬼懼怕,但對他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卻不得而知。

    他大腦高速運轉,企圖想出破局之法。

    恰在此時,大紅花轎那邊傳來響動。一隻蒼白泛青的手掀開轎簾。

    先前被紙人簇擁上轎的新娘子主動下轎,一步一步,踉蹌朝這邊走來。

    “哎呀,不好,新娘子怎麼下轎了!”

    紙人媒婆臉色大變,就要扶新娘子回去,手指觸碰到新娘衣袖的瞬間,就見新娘反手掐住她脖頸,舉至身前。

    一縷陰氣順着紙媒婆的嘴滑入紅蓋頭下,隱有哭嚎之聲響起。

    下一秒,紙媒婆的臉重新變得僵硬呆板,乖順地站在新娘身後,指着虞淵,音調毫無起伏,陰氣森森:

    “新娘子餓啦,這個人是新娘子定下的食物,誰要是敢搶,新娘子就把他們統統喫掉。”

    這個新娘知道自己是人。

    虞淵想到自己躲避二殿下時恰好停在路口的花轎,以及正好缺樂工的迎親隊伍,一瞬間悟了,哪有什麼絕處逢生的巧合,自己一開始就被人家定下當食材了。

    沒了紙人攙扶,新娘的脖子詭異地歪向一側,如提線木偶一般,穿着繡鞋的腳每往前挪一步,脖子上的頭顱就晃晃悠悠,似乎隨時都可能落下來表演一個身首分家。

    紙人冥婚新嫁娘,放在哪部恐怖片裏都是能團滅主角的狠角色。

    周圍有紙人包圍,眼前新娘步步逼近,連凌辰都拿他們沒辦法,自己這隻練氣雜魚就更不用說了。

    虞淵抱緊物理學聖劍,站在枯井邊緣,一副你過來我就死的貞潔烈郎做派:

    “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你都要嫁人了,不好和外男有多接觸吧。”

    新娘置若罔聞。

    “雖然我長得不錯,但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看你旁邊那隻紙人就很眉清目秀絲毫不遜於我!”

    “呔,賤人歹毒,活該你被喫!”被虞淵點到的紙人作勢他啐一口,隨後抱緊自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要不這樣吧,你今天要是不殺我,我就介紹我的仙尊師父給你認識,你看怎麼樣?”

    新娘子腳步微頓。

    虞淵以爲有戲,立馬補充道:

    “他叫昭明,修爲高深容貌上佳,喫喝玩樂坑蒙拐騙無所不精,有崑山一整座峯的地盤當財產,受天下人敬仰。欠債了曉得自己回家,喝醉了也不會在路邊撿垃圾喫……”

    話未說完,卻見新娘子周身陰氣繚繞,逸散出的黑氣引得天地變色。

    霧氣陡然變得濃郁深沉,聚在一起凝成骷髏狀,在風裏尖嘯哭嚎。

    身邊紙人紛紛尖叫逃命,卻被吸入霧氣之中,融爲骷髏的一部分。

    “昭明,昭明,嗬嗬嗬,嗬嗬……”

    新娘從地上飛至半空,嫁衣如血迎風飛揚,喉嚨裏含糊地念着這個名字,染着丹蔻的尖利指甲陡然變長,飛速朝虞淵抓來。

    虞淵躲無可躲見狀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躍入枯井之中。

    好在閃避及時,最終只衣裳邊角被勾下一塊布料。

    枯井雖外表看着老舊,甚至結滿蛛網,但井壁卻一反常態地光滑堅硬,連劍都插不進去。

    虞淵在下墜的同時,甚至絕望地想,就算井裏沒東西,自己運氣好頂天也就死相難看,留個全屍;運氣不好就摔得七零八落,滿地都是,也算死無葬身之地。

    要是死後冤魂不散,化作厲鬼,也不知與那新娘和紙人見面會不會尷尬。

    不過這新娘怎麼聽到師父的名字就發瘋,難道是他惹下的風流債?

    這井很深。

    預料中的死亡並沒有出現,虞淵等了很久,身體依舊在極速下墜。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耳邊靜得只剩自己胸腔裏的心跳,而井下依舊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自己不會掉進了個無底洞吧?

    此刻虞淵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剛纔割斷井繩的愚蠢決定。

    他想在下墜的同時換個舒服一點的姿勢,試了幾次發現根本做不到後,終於幽幽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這井多深,二殿下墜到底了嗎,他那麼胖,能給自己當個墊子嗎?

    最開始虞淵還能一盞茶一盞茶地數着時間,等到最後,五感麻木,就連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落了多久。

    井不給他痛快,依舊沒有絲毫要見底的意思,倒是眼皮越來越沉。

    最終虞淵終於承受不住,閉着眼昏了過去。

    *

    而就在虞淵跳井後一刻,段成璧隨一妙齡女子朝井邊走來。

    女子生得冰肌雪骨,體態婀娜,着一襲雪青紗裙,手上提一盞宮燈。

    自那古怪鐘聲敲響後,周遭便開始百鬼夜行羣魔亂舞,關了千年的鬼怪早已瘋了,見什麼喫什麼,可宮燈柔亮光芒照過之處,卻沒有一隻鬼怪膽敢上前挑釁。

    就連不甘守候在枯井邊的新娘子也捂緊蓋頭,往井後躲了躲,生怕被女子看到。

    “……昭,明,呼嚕,昭……明……”

    新娘太久沒說過話,發音時像鏽蝕的鐵塊相互磋磨,滯澀喑啞。

    但她依舊固執地重複這個名字,帶着錐心蝕骨的恨意。

    段成璧見此情景,忽想起霧中偷聽的人影,長眉微擰,問身邊女子:

    “昭明來過此處?”

    女子在枯井前站定,未開口便帶三分笑意,一雙秋水似的眸子凝視新娘的臉,卻是搖頭:

    “昭明曾發誓此生不入夜雲崖,若不碰上生死攸關之事,他犯不着違逆天道誓言。”

    “但她卻不可能無緣無故念昭明的名字。”

    女子聽他這話,忽然彎着腰笑起來,面上是一派醉人的胭脂色,眼中卻殊無笑意:

    “魔尊大人多慮了,這夜雲崖裏的鬼怪,哪一隻不恨昭明,哪一個不是天天將他的名字掛在嘴邊詛咒謾罵,恨不得他死,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段成璧挑眉,與女子對視,冷沉墨黑的眸子中帶着近乎挑釁的探究:

    “包括你,傳世仙子,昭明曾經的師妹?”

    “包括我。”傳世的回答很輕,卻擲地有聲。

    段成璧脣邊挑起微諷弧度,不再多言。

    傳世揮退井邊新娘,將宮燈往井口一照,乾枯無水的井下,漆黑井水翻涌。

    她單手微擡,橙黃靈力化作絲線,從井水中托起一八卦羅盤,飛至段成璧身前。

    “除非是劍主,否則唯有引星羅盤能幫你尋到那柄魔劍。

    但事先聲明,那劍擅造森羅幻像,矇蔽人心智,且早已認了主,我能做的只是帶你至此,至於能不能降住它,就看魔尊大人的本事了。”

    段成璧伸手接過羅盤,掃一眼上面紛繁複雜的金色陣紋,行至井口,薄脣抿起,顯出幾分薄情寡義的傲然:

    “你的條件?”

    天下沒有白喫的午餐,這女人耗費靈力召出血月,將夜雲崖擾得百鬼夜行,又願意將引星羅盤借給自己,說沒有條件段成璧不信,總不可能是看上了他。

    傳世也答得爽快:“我要大人幫我殺一個人?”

    “昭明?”

    “不,他是虞淵,現今是昭明唯一的徒弟。”

    “我希望大人在此對天地立誓,若見到虞淵——”

    傳世說到這裏微微斂眸,烏黑羽睫修長齊直,根根分明,擡眸輕掃間卻帶出刀鋒般攝人的冷厲。

    “見一次,殺一次。”

    檀口輕啓,她補完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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