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自留,他們幾個用,另外七份一份扔到武鮑那邊的帳篷堆裏,另外六份六大門派一派一張,人人有份。
由習修竹出手送達,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於是天亮的瞬間,就聽各處傳來叫喊聲,沒過一會就熱鬧了起來。
段老婦拄着柺杖,走到光明正大拿着完整藏寶圖觀察的向輪身邊,這陣子以來第一次正眼瞧他。
“還是老婆子我小瞧了你們年輕人,夠毒。”
向輪搖頭:“段婆婆怎麼能說在下的主意毒呢,分明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以一敵萬的蠱娘給在下兜底,自然是什麼辦法都可以試一試的。”
蠱娘在他身後冒出頭來,伸手指着自己,道:“如果他們到時候禮禮貌貌,我可以勉強跟他們分享一下。”
“這就要看到底是什麼寶物了。”向輪語調緩慢,轉過身看向其他方向,那邊人頭攢動,顯然都在驚訝另半張地圖的來源。
第二天下午,蠱娘坐在藏寶地頂的邊上,晃着雙腿,色彩鮮豔的繡花鞋一點一點,無聊的看着觀察外牆上花紋的向輪,一會又朝其他幾人看了看。
段老婦應該是在教訓孫子,說不過幾句話就要用上柺杖,說不定段佩承就是這麼被她敲傻的。
習修竹抱劍站在向輪身後的沙坡上,雙眼微閉,察覺到她的目光,睜開眼與她對視,看向她的目光平靜自然。
蠱娘揚起大大的笑臉,銀白牙齒在陽光下近乎發光。
習修竹一愣,回以頷首。
藍淺鶴學着向輪的動作觀察——只是他二十來年看的雜書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家中武學,就算先前覺着藏寶圖上的字熟悉,現在也看不出名堂來,顯出一種莫名的焦急來。
現在藍家就剩下他一個人,他每日勤學苦練找習修竹捱打,補充知識想要藍家再起,然而這又談何容易。
蠱娘支着下巴,覺着這小子也有些潛力。
武鮑那邊,他與六大門派的掌門商量了一下,分別負責一個部分,最後回到這開門的時候,他們都有勢力在這裏留守,不至於叫別人捷足先登,稍顯公平。
晟陽教被蠱娘指使到了更遠一點的地方種樹。
原本以爲能因爲寶物而偷懶的晟陽教衆人:“……”
還能怎麼樣呢,爲了活下去,只能種樹了。
後至來尋寶的人曾私下議論過,來此的路上聽到一些傳聞,有人在野外看到了屍體,疑似是彰野人的,屍體表面青黑,無野獸蟲蟻啃咬,應是中毒而死。
聽聞消息的晟陽教衆人不寒而慄。
這症狀他們可太熟悉了。
向輪擦了擦額頭,一撮灰反倒蹭了上去,一直無聊觀察的蠱娘頓時笑出了聲。
向輪仰起頭,眯着眼睛看她:“蠱娘,你這反應可一點也不像是想要寶物的模樣。”
蠱娘晃了晃腿:“那什麼纔是想要的樣子呢?”
向輪伸手一指:“那邊,他們輪流派人盯着我,生怕錯過半點發現。”他換了個方向,“六大派雖然沒出帳篷,但是隻要有一點風吹草動,最先行動起來的肯定是他們。”
“而你——”向輪想了想,“在下感覺你像是在放羊一樣,就算羊跑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藍淺鶴聽到這奇妙的比喻,不禁擡頭看了他們一眼。
不遠處的習修竹也投來視線。
蠱娘咧着嘴角,很是開心的道:“你真的很會得罪人啊,還好我不會因爲你的話生氣,不然的話,我的寶貝們就要加餐啦。”
向輪眨了眨眼:“你有辦法打開這面牆,對吧?”
蠱娘手指微勾,在向輪腳邊頓時傳來沙沙的聲音,伴隨着沙沙聲,在他腳邊緩緩出現一個與牆上一模一樣的圖案。
“有的事情,就是因爲人多才會變得有趣起來。”蠱娘手臂一撐,輕輕落在他的身邊,雙腳踩在那圖案上,“莊主總是叫我不要殺人,還派了個老女人來管叫我,如果——”
她上身微微傾斜,湊近向輪,眼珠上挑着看他:“他們自己尋死的話,就怪不到我了吧。”
她聲音壓得極低:“原本我打算如果再開不了門的話,就乾脆將牆破開,但是沒想到你竟然能勸動段老婦將藏寶圖散發出去,雖然時間花的更長了點,不過我不介意。”
向輪原本帶着淺笑的表情逐漸沉了下來,他雙眼在蠱娘臉上梭巡,發現她竟然是認真的。
“你知道里面有什麼?”
蠱娘誠實的搖了搖頭。
向輪不禁疑惑:“那你剛纔還——”一副什麼都知道巴不得人都去死的模樣。
“帶孩子?”向輪更加不解,“在下又沒有子嗣,帶什麼孩子?”
習修竹放下劍,無聲無息的走了過來,道:“也許她是說你像小孩一樣好騙吧。”
藍淺鶴沒聽到後面,此時也湊了過來,問:“剛纔你們說什麼了?”
向輪想了想,含糊了過去。
他餘光注視着蠱娘蹦蹦跳跳的背影,總覺得她方纔不像是在開玩笑。
那種神情太多認真,讓他完全無法相信只是一時好玩而騙騙他。
向輪沉思一瞬,對習修竹和藍淺鶴道:“我懷疑裏面有危險,咱們去和其他人說一下吧。”
藍淺鶴以爲這個“其他人”是段老婦和她孫子段佩承,然而與他相處夠久的習修竹卻知道,是指那些江湖散人和六大門派的人。
理所當然的,那些人將向輪當成了想要自己獨吞寶物而來危言聳聽的自私自利之人。
甚至有人嘲諷道:“寶物若是沒有機關毒物保護,那還叫什麼寶物,到時候生死由天,誰得到就算誰的,用不着你在這假好心。”
半道段佩承加入了他們三個之中,正巧是幽花谷的幽蟬花這方,幽蟬花冷嘲熱諷的刺了向輪幾句,目光落在了段佩承身上。
“你這小子倒是眼熟,和那老醜婆子是什麼關係?”
段佩承順着她指着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自家冷笑不已的祖母。
段佩承:“……”
未免接下來繼續受到人身攻擊,段佩承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家祖母身邊。
沒過一會,向輪三人也灰溜溜的走了回來——習修竹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只是被身邊兩人累贅,顯得同樣喪氣。
向輪嘆息一聲:“叫您老看笑話了。”
段老婦看着他,目光略帶讚賞。
“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如果當初有你這樣的人,我也不會……算了不說了,那些門派可有人回來?”
向輪沒有詢問她當初發生什麼,說道:“應是快了。”
蠱娘踮起腳,手架在額頭上望着遠處,語氣帶着一絲興奮:“看,那邊是不是回來的人?”
幾人應聲朝那邊望去,發現還真是。
那行人越走越近,臉上的喜悅表情也一覽無餘。
鑰匙找到了。
這把鑰匙足有進一尺長,宛如手臂粗細,咔哧咔哧的捅進石環之中,費力旋轉之後,只聽一陣咔咔聲響,石門邊緣抖落一片黃沙,緩緩開啓,露出黑漆漆的內裏。
這石門厚重至極,即使旋轉打開,也給人以強大的壓迫感,乃至於望着石門的衆人相互對望,竟沒一人先邁步進去的。
六大門派的掌門再次推讓起來。
武鮑在邊上聽得心煩,招呼了一聲跟在自己身後的人,撐着火把率先進入。
向輪想攔,想想自己先前勸說的結果,還是收回了手,看向自己身邊幾人,以眼神詢問。
蠱娘豪情萬丈的一伸手:“衝!”
段佩承扶着段老婦,也興奮的附和了一聲。
六人之中,只有段老婦和習修竹淡然如初。
眼見他們都走了進去,六大門派也不爭了,各自帶着自己的得力弟子走了進去,餘下的弟子則守在外面,以防有人對出口下手,擋他們回來的路。
此時,大漠中正值黃昏落日,橘黃的光芒照在同樣金黃的細沙上,一縷風吹過,拂過開啓的石門,將門內的雕刻痕跡吹拂的更清晰幾分,一隻黑色小蟲從縫隙間掉下來落在黃沙上,呼吸間就鑽進了黃沙中。
幾聲細碎的沙沙聲響起後,門前的沙地重歸平靜。
春風依舊吹着,翻開一層細沙,露出一隻纖小的黑色蟲腿。
守在門外的人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與各自門派的人商量着,要不要把帳篷搬到門前來。
走進門內不久,向輪就發現完全失去了武鮑等人的身影。
他神色一凝,伸手擋在大咧咧邁步往前的蠱娘身前:“有機關。”
蠱娘停住腳步,身上的銀飾在火光下閃閃發亮:“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向輪被她說的一堵,無奈道:“我說的,是可能存在聯合整個藏寶地的機關,咱們慢點走,不要分開。”
“那如果遇到危險,豈不是一起倒黴?”蠱娘隨意伸手摸了摸黑漆漆的牆壁,只聽咔嚓一聲,幾人腳下驟然一空,齊齊掉了下去。
抓住邊沿的習修竹看着他們整齊的掉下去,無奈的鬆開自己的手,也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