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引這羣螞蟻上來,她將糕點從別館外一路灑到了自己的房間,可以想見她有多無聊。
她二哥本來就是負責護送她過來,現在人安全送到,他就算是再疼愛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也不會願意爲了她在大荊京城空耗,若是回到烏駝時發現國王換了人,那可就搞笑了。
是以現在只有烏塗雅及其隨從在京別館暫住,等着皇帝給她安排婚事。
——這也是烏塗雅在別館數螞蟻的主要原因。
現在皇帝的三個皇子適齡成婚。三皇子現在是太子,皇帝自然不會讓他娶別國公主做太子妃;五皇子每天捉雞鬥狗,絲毫看不出有任何雄心壯志,對於皇帝來說,他倒是個好人選,但是烏塗雅不喜歡。她更喜歡波瀾壯闊的人生,而不是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做後宅怨婦。六皇子對於烏塗雅來說倒是好人選。
他身邊有那羣武功高強的江湖人,還有盲醫這樣神奇的瞎子神醫,何況他又是皇帝從民間尋回來的皇子。烏塗雅以當初的匆匆一瞥做保證,他絕對不會安於現狀。
但皇帝好像也沒想法讓她嫁給六皇子。
爲此,烏塗雅竭盡全力的減小存在感,每日不出門逛街,就算是要買些什麼都是靠隨從出門購買,將低調二字寫在了臉上。
說來可笑,皇帝近些日子忙碌於前朝和荊紀,沒有賢好在身邊照顧,他哪哪都不舒服,竟真的將她完全忘在了腦後。
太后也同樣忙於自己的事。
“小三身邊究竟有何高手,竟然連擁有一甲子功力的高手都拿他毫無辦法,難道皇帝早有預料?”太后越想越不對勁。
皇帝現在在朝堂上和太子較勁,難道真的心儀太子,現在所爲只是爲了給他歷練不成?
安姑姑也是宮裏的老人了,沉思片刻,緩緩搖了搖頭:“太后,依老奴看,不像是皇上的手筆。以皇上多疑的性子,若是他安排的人手,京中出現不明高手他定然會徹查,不查個水落石出決不罷休。然而直到此時都沒有消息傳來,應是太子自己的人手。”
太后帶着金色珠玉甲套的手狠狠的拍在軟塌上,目中帶火。
“那個從宮外尋回來的野種有人手,從小看到大的小三也有人手,都把哀家當傻子耍嗎!”
太后動怒,雖不至於伏屍百萬,卻要她們一宮的人倒黴,安姑姑露出沉思神色,繞到她身側爲她揉按肩膀,遲疑道:“太后,老奴打聽到,太子之所以如此事事順利,是因爲他身邊有一個道士,說不定就是他從刺客手中保護下了太子。不若老奴派人暗中聯繫他,看能不能……”
道士。
太后眉頭微皺,她所能想到的,自然是原山派的那羣臭道士,若是他們也參合進朝堂,以那羣臭道士的功力,還真不是好相與的。
她心中思忖着,點了點頭:“小心這些,別被人發現。”
“是。”
安姑姑應聲,立即出門去辦。太后看着她的背影,雙眼微眯。
當年那場大火,安姑姑還是個普通宮女,她與真太后真假互換之後,將她提拔到身邊,這些年,倒真稱得上忠心耿耿。
可惜,等縱兒登上皇位,大業初成,此人是萬萬不能留的。
另一邊,章盛和呂騫拜入衛丞相門下,輕易撈到了個不起眼的小官職,兩人平日同進同出,最近幾日呂騫卻發現總是不見章盛的身影。
他疑惑的問同僚,卻見同僚冷笑一聲:“妄你還和他稱至交好友,連他轉投太子門下都不知道,早就被調到戶部去,飛黃騰達了。”
——轉投太子門下,調到戶部飛黃騰達了。
呂騫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理解話中意思。
他本能地意識到有些不妙,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狄水奇。
他們三人自幼一起長大,一起唸書拜見先生,又一同進京,反倒是三人中最有天分的狄水奇落了衛丞相的眼已經是出乎他意料,現在章盛更是招呼都不打的直接拜入太子門下。
朝廷以衛丞相步將軍爲文武百官之首,前者至今沒有表現出偏向太子的意思,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後者天天想要告老還鄉,對太子同樣理都不理。
不知從哪傳來風聲言皇帝並不喜歡太子,朝廷禁軍,太子門客活動的都極爲平凡。
呂騫想要爲盛世出力,可沒想要死在皇位之爭上,是以他全作不知,每日在這小位置上做些編書等簡單又枯燥的活。
——章盛這是想要立從龍之功嗎?
官員之間是不能隨意亂走的,他去不了戶部,也同樣無法去兵部,只能傍晚散值之後,去找狄水奇。
可他等到月上三竿,也沒有等到狄水奇的身影。
他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兩位同伴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捲進了漩渦之中。
狄水奇是在兵部往戶部取名錄的時候看到章盛的,這一眼在他心底留了影子,終究忍耐不住,攔住了他。
章盛沒想到在這裏能看到狄水奇,見他攔路,不由露出不悅的神色:“狄兄這是做什麼,見不得在下做些成績出來嗎。”
狄水奇被他話語刺的一愣,眉頭皺起:“你不是和呂騫在一起,怎麼在戶部?”
章盛嗤笑:“呂騫胸無大志,做些編書的活計就滿足了,我卻不同。我來京城,是爲了一展抱負。我已入太子門下,現今忙得很,沒有時間敘舊,狄兄若是沒有大事,就請出門右轉離開。”
與呂騫同樣,狄水奇聽到他拜入太子門下,心下一驚。
“你難道不懂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就沒想過其他可能,從龍之功不是那麼好得的!”
“閉嘴!”章盛拍案而起,眼底赤紅,“我是絕對不會失敗的。狄水奇,這次我必勝你!”
狄水奇被章盛趕了出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章盛心中,他竟然是這種樣子。
站在戶部之外,他目光穿透人羣牆屋,望向安靜的六皇子府。
垂在身側的手逐漸握緊,掩在長袖下的手臂青筋鼓起,一如主人心中的掙扎。
“嬤嬤,門外有人來找。”
李嬤嬤一怔,自從荊縉奉明剿匪離京,府上已經很久沒人登門了。
盲醫坐在她的對面,手中正磨着藥杵,淺淡的草藥香氣研鉢內散發出來。
他對李嬤嬤的視線所有所覺,淺淺一笑:“此人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