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妝宰相將軍妻 >第2章 喜相逢
    中原以南,遊學之風長盛不衰。若是哪家少爺十五六歲還沒出過遠門,免不了被笑成沒見識的窮酸。

    於是便多有文人墨客、青年學子帶着書童結伴遊逛,吟詩作樂。若是會點三腳貓功夫,定要背把長劍佯裝俠客。

    眼下便有這樣一行人正在橫穿荒野。

    爲首的長隨揮舞柴刀劈開荊棘,兩位白衫書生踩着斷裂的草木,對周圍的風景指指點點。

    書童們一個揹着書箱一個挑着行李,被重物拖在後面。

    “李兄,那窮酸還跟着呢。”青衣書生斜了一眼山坡。好好的樹林多了一塊破舊的雜色,害得他沒心情作詩。

    李姓書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以爲意:“許是遭災的落魄人,且別管他。”

    青衣書生輕哼一聲閉上嘴。也罷,看那細胳膊細腿,鐵定做不了山賊土匪。

    他扭開頭繼續觀望四周風景,忽然看到一顆倒伏的大樹。那樹幹實在粗壯,枝丫一個個紮在地上,膨出好一塊陰影。

    於是他擡起扇子指了一下:“李兄,那顆樹倒是有點意趣。”

    ……

    終於休息了!

    陳芊辛苦地翻過山坡,看着不遠處停下來觀望風景的書生長舒一口氣。

    樹林遮蔽了陽光,底下灌木叢生,一層柔軟的植被讓人想起野餐墊。陳芊撩起衣服慢慢坐下,讓樹叢擋住自己破舊的衣袍。

    很好,你們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她閉上眼睛,在昏暗的晨光中啊嗚一口咬住脆渣渣的幹餅,想象楓糖的滋味。

    好喫……

    “啊————”

    尖利的叫聲穿透耳膜,陳芊手指一抖,半個幹餅掉到地上。

    噗嗤——

    刀斧入肉,血液從斷口噴射而出,腦袋和幹餅一樣掉落,染紅一地落葉。

    血腥氣乘風飄散。

    跑!大腦瞬間沸騰。

    理智用更快的速度否決:不行,不能跑,絕對跑不掉!

    來不及細想,陳芊蜷起身體滾到灌木裏。

    葉子和樹枝刮出血痕,她任由木刺扎入皮膚,咬着舌頭屏住呼吸。

    咔嚓、咔嚓,有誰踩着葉子越走越近…

    “快,幫老子搭把手!”

    咔啦咔啦,耳邊滿是翻動書箱的聲音。

    “呸、裝得闊氣!娘狗屁…僱老子…白費半天力氣!”

    “你小子走眼了,這點銀子還不夠弟兄們喝花酒。”

    不好…冷汗順着脖頸滑下:這羣人裏有內鬼…是之前的長隨!

    果然,那長隨拍了下箱子:“喂,還有個窮鬼跟在後面,指不定記得我的臉,別讓他跑了!”

    還好剛纔沒跑,但沒跑…也不一定能倖免…

    陳芊握緊手中的小刀,這把刨魚用的鏽鐵片是她幫攤主寫信換到的。她不想死,可今日由不得她。

    “哪有窮鬼?早跑遠了吧。”

    “再找找。”

    啪莎、啪莎。

    腳步聲忽然停住。

    耳朵裏只有心臟砰砰的跳動聲,刀刃硌得掌心生疼。

    “嘿嘿嘿。”男人短促的獰笑貼在耳邊,一把短刀狠狠紮在離她半寸遠的地方!陳芊猛地翻出灌木。

    該求饒麼?

    他們會饒了她麼?

    如果想活下去,似乎該趴在地上痛哭,馴服地讓他們捉住。那樣等他們玩膩了也不會殺掉她,只會割掉她的舌頭…再賣到骯髒的地方去。

    陳芊不想死。

    可她已經從地上爬起,用柔軟的手掌緊緊捏住刀片,任由血液順着傷口滴落。

    連無處不含情的桃花眼也褪去了軟弱,帶着決然的戾氣瞪視過去。

    “!”男人們徹底看清了她的臉。

    鼻樑微挺,脣瓣如櫻,讓人想到不諳世事的少女。

    這張臉彷彿是養在暖房裏,用甜乳餵養大,眉眼百般風流卻偏生做出凌厲的神情——世上竟有如此嫵媚的男子!

    “美人兒…給我過來吧!”那長隨口水都要掛到嘴上,他撇開同伴,連短刀都拋到地上,只顧伸手過來抓撓。

    陳芊扭身不及,被撕開一條衣角。

    盜匪們聚了過來,只剩下一個人還在遠處放風。

    他們每個人都纏着厚腰布,發出一股子汗餿臭,鮮血從斧頭上滑落,無聲地濺落到塵土裏。

    “嘿~小美人兒別跑啊~”山賊們推搡笑鬧着往前擠,誰都想第一個品嚐獵物的滋味。

    陳芊抓住機會拼命往前跑,賊人們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貓抓老鼠一般拿她戲耍。

    這麼細弱的瓷美人還想跑?也不知是哪個樓子蹦出來的兔兒爺,被他們撿了大漏!

    啪嗒、啪嗒。

    馬蹄聲由遠及近。

    他們頓時停住手腳,惶恐不安地互相瞄眼:難道是負案巡捕?誰敢和馬上的捕快較勁!

    陳芊疾跑着衝到官道上,向着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張開手臂。

    她想活!

    想活!!

    太陽閃耀在天際,盡頭的小點彷彿從日輪中誕生,暈出一層虹色流光。

    棗紅的駿馬飛馳而來,馬蹄踏出浪花般的揚塵。

    它的速度太快,誰也看不清馬上的俠客——那必定是一位俠客,好一把長劍懸在腰上,拍出鏗鏘的聲響。

    斗笠擋住了風與俠客的臉,長髮如墨跡揮灑。

    “大俠救命——”陳芊撲向另一側的草堆,免得驚擾疾馳的奔馬。

    電光火石之間,斗笠微微擡起。

    馬兒似是放慢了步子,俠客卻沒移動分毫,依舊駕馬跑過。

    “哈哈哈哈!!”山賊們頓時鬨笑。

    “小美人,臉不管用啊!”

    “快快脫下褲子,讓我們看看屁股白不白~”

    看着不斷逼近的匪徒,陳芊眼角的淚逐漸乾涸,只剩下一片平靜:就當是再死一次罷。

    如果弱小也是罪過,那麼——能除一個是一個!

    粗黑的手捉向她的腕子。陳芊抿緊嘴脣,猛地刺開刀片!

    “啊——”

    一隻眼球飛出眼眶,滾到地上彈了彈。

    盜匪們唬得連連後退:那小白臉居然、居然敢用刀片剃人眼睛!!

    “大家一起上!”後面的人尖叫起來:“區區一隻兔——”

    刷拉…

    寧靜,原來血泊揮灑的聲音也能如此寧靜。

    一輪劍鋒舔舐着獵物的脖頸,將它一分爲二。

    奔馬已然迴轉,駿馬肌肉充實的軀體稍顯沉重,而俠客的劍勢卻分外輕盈。

    輕若蝶羽,盈如滿月。

    劍是冷的,眉眼亦然。

    俠客未曾下馬,她輕甩劍鋒,將一層血污甩向濁臭的屍體。

    七具無頭屍,一頭躺在遠處,六頭湊在一起,竟是一頭未少。

    陳芊揚起頭,無法抑制地吞嚥:原來這位大俠是女郎…倒也無需驚訝。

    《太子良藥》中最頂尖的幾位戰力,除了太子皆是女郎。

    眼前的俠客長髮如墨,不用頭繩釵環束縛,只單戴一頂斗笠。

    臉龐分明有大夏貴女的精緻優雅,高挺的鼻樑卻讓氣勢陡然凌厲,最惹人注意的便是那一雙眼睛——極美,可偏生是沙金色,渾不似大夏人。

    “多謝大俠!”看了恩人一眼,陳芊納頭便拜:“在下陳謙,您的大恩大德日後必還!”

    陳謙…居然同音。

    俠客不發一言,扶着斗笠掃過跪拜的男子:他很年輕,連年紀也是相近的。

    這股相近讓她緩了神色。

    至於回報——救便救了,哪還管日後的事?

    女子一夾馬腹,棗紅馬昂然轉向,朝着東方邁開蹄子。

    “大俠!大俠!”

    陳芊顧不得腳上的傷口,緊緊跟上:“可否容在下一道?此處山匪實在太多,只怕…”

    “怕什麼。”俠客勒住馬,聲音卻是冷的:“你有手有腳,殺了便是。”

    眼前的學子年紀尚輕,容色殊麗,這樣一副好相貌福禍相依。

    她方纔策馬而過時並未看清他的臉,若不是那拔刀直刺的決然,未必會出手救他。

    “大俠,我不善刀劍,也不想找死。”陳芊擡起臉,誠懇地開口:“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一定會對百姓有用的。”

    對百姓有用?好一句怪話。

    棗紅馬感受到主人放鬆的繮繩,慢慢停了下來。

    “大俠,您答應了?!”陳芊面上一喜,晃着胳膊跑上官道。

    “聒噪。”

    清冷的聲音伴隨一聲馬鞭:“要跟便跟!”

    “大俠?大俠您等等我啊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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