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子啊，你好好想想,雖然現在是新時代也不興叫姑娘了，可誰家丫頭願意一嫁過來就當後媽的”
“在娘心裏頭,你那當然是千好萬好，可咱家條件擺在這裏。”
閒裕在此之前就已經能猜到老太太不會答應，老太太思想還沒有完全轉過來,現在村子裏已經有不少人喊媽,但在他們家裏稱呼依舊跟之前一樣。
柳春花剛嫁過來時想學着那些人一樣喊媽，反倒讓老太太有些生氣。
“娘，咱家條件擺在這裏我也知道，所以我纔不想結婚耽誤人家，白撿那麼大個兒子多好,娘你之前攢下來給我結婚的錢,全都留着你自己去做身新衣裳。”
“娘你看看，你身上這件衣裳都穿了多少年了”
老太太想罵他的話,在聽到這裏後就說不出口，只能在心底感嘆一句，可能是因爲她小兒子現在年紀還小。
“收養個孩子，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你得想清楚了。”
“娘，我就是想清楚纔來跟你說的，我記得那孩子他爹長得好看，孩子肯定也錯不了。”
閒裕在說話時手上的動作也沒有慢下來，他做的快些多一點，老太太也就能少乾點。
“裕子啊,孩子就算長得不好看，那也得是親生的纔好。”
“娘，我真沒那想法，但我跟大哥真過不下去了。”
這句話讓老太太突然變得沉默，之前一直都是她替小兒子委屈，現在是小兒子自己說出了他對老大的不滿。
“娘之前是怕你事多覺得煩，就沒跟你說。那天晚上我修堤壩回來，聽見嫂子跟我哥說，我哥辛苦那麼多年，就我去一回就成這樣，肯定是故意不想再去第二回。”
“她怎麼有臉說這中話”
要不是她說害怕打雷，老大也不會哄着老小替他去，等結束後居然還要在這裏反咬一口。
“你等娘好好想想，那孩子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呢。”
老太太拒絕的態度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強烈，只不過心底還是有些過不去。
她覺得自家兒子好，實際上在村子裏頭也就只是一般，讓人家丫頭一嫁過來就當後孃，那怎麼可能，誰家不愛自己丫頭的。
她也只是一提，算算年紀裕子這時候結婚也的確有些早，他自己不想早早就被家庭束縛住，老太太也能理解。
但偏偏，他又想分家，這一沒成家二沒孩子的，不管去哪裏分家都不佔理。
“娘，你就不怕我跟大哥一樣娶了媳婦忘了娘啊，我多孝順你們兩年多好。”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催促小兒子趕快跟着她一起回去。
“娘，豬食你去煮，我先去上工。”
煮豬食的確要比上工輕鬆些，閒裕的心思老太太也明白，到家之前，老太太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
“其實要真能過得好，忘了娘也沒什麼不好，我還有你爹在呢。”
老太太並不是想一直拉着孩子，她只是希望孩子能過得好。
老大本來應該有一個不錯的活，是她大姐找人幫忙安排的，慢慢做等過上幾年絕對能出頭，而且還比賺公分要安穩，走的也是正規路子。
可那人一聽說老大他要跟之前拋棄他跑了的女人結婚，覺得他腦子拎不清，這件事也就這麼算了。
“那可不行，我可不能把我娘給忘了。”
剛走進院子裏，老太太看見老大房門還是關着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閒裕去上工後，老太太在那裏剁豬草，快剁好的時候她大兒子的房門開了，閒建國走了出來。
“娘，下午我是想上工的，但是實在是沒力氣，你先弄點東西給我們喫行不”
“我說的話你不要當做耳旁風，做就有喫的，不做就沒有。”
說完後老太太扛着東西就出了門，也不管這兩個到底樂不樂意去，喂完大隊上的豬後去了田裏插秧，她都插了小半田，纔看見老大跟老大媳婦過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天快黑的時候，柳春花小臉煞白，站在那裏只覺得天旋地轉，彷彿下一秒就能暈過去。
有收工的人看見這一幕，沒忍住出聲問道
“怎麼了這是”
“我娘她不給春花喫的，餓成這樣了。”
問這話的人一聽這答案，拍了一下手後湊過去仔細瞧着。
“哎呦，這怎麼能餓成這樣呢，你娘也是真心狠，就算是不喜歡春花，也不該連喫的都不給啊。”
“是，我是真心狠，我家裕子病還沒好透我就讓他來上工，老大跟老大媳婦有手有腳的不上工，我還得好喫好喝的供着”
“娘，有話我們回家再說。”
閒建國在一邊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急忙就想攔着，希望她娘看在外面人這麼多的份上，多少給他留點面子。
“你在外頭說，那我憑什麼不在外面說”
當天晚上老太太還是用粗糧煮粥，能填飽肚子就行。
“娘，昨天晚上你還包了餃子呢，春花都沒喫上一口。”
老太太自己喝完了粥後，把三個人的碗洗了一下，看還在那裏喫的兩人說道
“喫完了自己把碗洗一洗，不想洗明天就用這個喫也行。”
因爲裕子白天說的話，晚上關上門後老太太就在跟她家老頭子合計，家那肯定是要分的，她覺得自己每天都被他們氣的難受。
“裕子確實也沒太大，他現在不想結婚成家，但他想分家。”
老太太擔心不是親生的孩子，他們家養大後着孩子不孝順，可老頭子一合計卻也覺得不錯。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惦記着那人，當初你自己餓肚子都要給那孩子點，現在他保家衛國走了，想找個人家收養，裕子也有這想法，怎麼就不行呢”
之前老太太就已經動搖了，現在聽老頭子這麼一說後，越想越覺得那樣也不錯。
“你覺得裕子是現在年紀還小呢我怎麼覺得裕子是看他大嫂被嚇着了。”
老頭子說完這句話後扯着被子睡了過去，剩老太太一個人坐在那裏擔心，現在一時半會兒的害怕能理解，總不能是一直都這樣吧。
第二天照樣是老太太燒的飯，閒裕覺得身體已經完全恢復，聽見外面的動靜後自己就也起了牀。
“這馬上就能閒着些了。”
老太太看見是自己小兒子進來，將一個雞蛋遞給了他，隨口還提了一句。
等插秧結束後，其他的播中都不像這個這樣累，對於她來說着也算是休息。
“娘，那孩子他什麼時候回來呢”
“我昨天聽隊長說，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想的時間越長，老太太就越是覺得這樣做不錯，畢竟除了他們家，恐怕沒人再願意收養那孩子，總不能讓那孩子回家一趟還要走。
“裕子啊，你自己可真是想清楚了這以後那些優秀的姑娘可就不一定能瞧上你了。”
她家兒子什麼都算不上出挑，再帶個娃，優秀到能有更多選擇機會的姑娘要真看上了裕子，老太太反倒是要懷疑那姑娘是不是眼神不好使。
“娘，我想的夠清楚了。”
“那就行，我先去給大隊長透透口風。”
沒幾天那孩子就被送了回來，大隊長在廣播裏面通知他們去集合，人全都到那裏站着的時候，閒裕能看見凳子上坐着一個穿着軍綠色衣服的小男孩。
“閒同志保家衛國犧牲這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妻子也很不幸犧牲了，只留下了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想問問我們村裏，有沒有人願意收養他。”
雖然之前已經隱約傳出了口風來，但根本比不上真正聽見讓人震撼。
在隊長說完後，下頭這些人交頭接耳，在鬧哄哄的環境裏，唯獨沒有一個人是想站出去的。
大隊長看見這一幕有些爲難，一開始他還想要給這孩子找一個合適的家庭收養，可現在來看，能找到人收養就不錯了。
閒思安坐在那裏低着頭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大隊長看這個孩子這幅模樣，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撫道
“你放心，我肯定會給你找到個人家的。”
“叔叔，不用了。”
在回來之前，他父親的戰友來找過他，說如果沒有合適的就回去，聞思安並不想讓其他人來收養他，他更想要自己的爸爸媽媽。
“小朋友，你放心，這肯定是有人的。”
大隊長又強調了一遍，說願意收養這孩子的，可以把輪流去養豬的這弄成固定的，一個格外輕省的事，公分還跟在地裏辛苦勞作一樣。
當初因爲這個活誰來還吵過一場，最後才決定是每家每戶輪流着來。
哪怕有這個作爲誘惑，照樣沒有人想家裏頭多一張嘴，算算一年得喫多少糧食，再想想着好處就根本不划算。
“大隊長，你看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