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皎早早就在自家馬車上等着了,待看到江沁玥的時候眼前突然一亮。

    好一個絕色佳人!

    她笑着迎了上去:“都道是人靠衣裝,玥妹妹這麼一打扮簡直像畫上的仙女,我都不敢認你了。”

    “雲姐姐又打趣我,”江沁玥被她誇的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反過來調侃她道,“雲姐姐纔是仙姿佚貌,我若是男兒身,肯定要跟劉公子搶親了。”

    她口中的劉公子,指的是和季雲皎定下親事的忠平伯嫡長子劉連鈞。

    聽到這個名字,季雲皎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劉家空有封號,沒有實權,爵位也非世襲罔替,待劉連鈞襲爵後還會被降一等,以季家的門楣,她這算是低嫁了。

    她的長相隨了父親,五官偏英氣,不是汴京城裏最受歡迎的那種長相,所以在親事方面並不算很順利。

    父母心疼她,便挑了個門楣比季家低一些的人家,只求對方家裏能看在季府的權勢上善待於她,讓她嫁過去後能直接當家做主。

    可雖說父母是一片好意,但婚姻一事若只有權利沒有真情,又怎能過得順利。

    她見過那劉公子兩面,隱隱覺得對方似乎對她並無喜愛,成親後的日子恐怕並不會像父母想的那樣一帆風順。

    但這些紛雜的思緒只煩擾了她一瞬間,很快便又打起精神,微微一笑。

    今天可是個開心的日子,她纔不要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平白壞了好心情。

    季雲皎看了一眼林府的馬車,見那馬車平平無奇又不甚舒適的樣子,便向江沁玥道:“玥妹妹不如與我同乘,我還有好些話想和妹妹說。”

    “好啊。”江沁玥自是笑着應下。

    她從凝雪手裏接過一個蓋着絹布的籃子,提着上了季府的馬車,季雲皎的貼身丫鬟錦心則和凝雪一起搭乘林府的馬車。

    待到車馬啓動後,季雲皎才注意到她手裏的籃子,頗爲好奇地打量着。

    那籃子是江沁玥與凝雪一起編的,用了林府花園裏新開的小雛菊作爲裝飾,彷彿是春日裏的花叢一般,漂亮極了。

    江沁玥見她好奇,乾脆大方地掀起覆在上面的絹布,遞了過去。

    “這是我自己做的面脂,準備在豆蔻宴上送給各府姐妹們的,雲姐姐不如先挑一個自己喜歡的吧。”她笑容可掬地道。

    聽了她的話,季雲皎更好奇了,接過來一看,籃子裏裝着顏色形狀不一的琉璃小罐,裏面皆裝着乳白色的固體。

    每一個都精緻可愛,讓她挑花了眼,最後選來選去,拿起一個梅花形狀的淺粉色小罐道:“這個好看,我要這個。”

    她看着手裏的罐子,卻沒發現蓋子在哪,有些奇怪。

    仔細一瞧才注意到,梅花花蕊的部位正好被做成了蓋子,巧妙地掩飾了起來,粗看之下就像是一個渾然一體的梅花琉璃擺件。

    季雲皎頓時愛不釋手:“這罐子好生新奇,哪家鋪子做的?”

    “我自己畫的圖紙,去晶璨坊定製的。”江沁玥回道。

    “不愧是玥妹妹,七竅玲瓏,能想出如此精巧的設計。”季雲皎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她細細看了一遍,驚訝道:“這麼精緻,我還以爲是璃彩閣的做工呢,這晶璨坊我都沒聽說過,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去看看。”

    “我這裏頭的面脂可不輸這罐子,雲姐姐不妨打開試試。”江沁玥見她光顧着把玩罐子了,笑着催促道。

    季雲皎從善如流地打開蓋子,手指剛觸碰到裏面的霜體,就驚訝地“咦”了一聲。

    “這面脂居然是軟的,好神奇,和外面賣的那些硬邦邦的完全不同呢!”

    雪白的面霜散發着清甜的臘梅香,好似臘梅枝頭上的春雪一般喜人,勾得人迫不及待地想塗在身上,看看自己會不會也變得像臘梅上的雪花那樣,瑩白香甜。

    季雲皎面上施了粉,不好再塗抹面脂,便用小指尖挑了一點擦在手背上。

    面霜抹開後很快就被吸收了,手背變得水水嫩嫩的,還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臘梅香。

    饒是季雲皎出身名門世家,身邊從不缺養顏護膚的新奇玩意兒,也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面脂,一抹即化,還絲毫不油膩。

    “這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用的面脂了,玥妹妹的手真巧,連面脂都能做的這般精巧。”季雲皎真心實意地誇道。

    “我打算在開個面脂鋪子,所以纔在這上面花了大心思。”江沁玥見她也很喜歡這面霜,放下心來,開心道。

    “那可好,到時候我一定天天去你鋪子裏買。”季雲皎笑道。

    江沁玥撲哧一聲笑道:“那雲姐姐可得裏三層外三層地使勁塗,要不你天天買,家裏都要堆成小山了。”

    ……

    季府的馬車裏時不時傳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而此時林淺錦的馬車裏就沒有這麼輕鬆的氛圍了。

    她緊緊攥着手上的帕子,指甲隔着帕子都在手掌上印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還沒到嗎?你是幹什麼喫的,再快點!”她心裏着急,怒聲催促道。

    他爺爺的,趕着投胎的都沒你着急!

    車伕在心裏大罵,卻不敢真的得罪這些家裏當官的貴女,只得再次揮動繮繩催促馬兒跑快點。

    不巧車輪正好壓到了一顆路上的石子,車身猛地跳動了一下。

    林淺錦沒有防備,她剛催促完車伕,舌頭來不及收回,上牙磕下牙,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頓時滿嘴血腥味。

    “嗷!”林淺錦疼得大叫一聲,捂着嘴痛苦地哼哼着,腦袋都暈暈漲漲的,也顧不上去叱罵車伕。

    她緊趕慢趕,終於趕在江沁玥和季雲皎進門之前抵達了長公主府。

    眼見二人遞了帖子,就要被引入內院,林淺錦顧不得自己的形象,提着裙襬跳下馬車,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大門前。

    與宴的人多,各府的車馬都規規矩矩地在長公主府的大門前排成一列等待着,從街頭一直排到了街尾。

    林淺錦趕時間,便在街尾下了馬車,一路狂奔到正門口,纔將將攔下了江沁玥。

    只是她這幅醜態卻被坐在馬車裏的命婦貴女們盡收眼底。

    她本就穿了一身打眼的紅色,還帶着一大朵豔麗的牡丹花,穿行在車馬間更顯突兀。

    這番舉動引得各府夫人頻頻蹙眉,紛紛詢問這是誰家的姑娘,這麼沒有規矩,將來自家孩子定親事一定要避開些。

    在長公主府門前迎客的管事也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但還是微笑地看着林淺錦道:“姑娘是來參加豆蔻宴的嗎,可有請帖?”

    林淺錦舌頭還疼着,沒辦法多解釋,兩個眼珠子朝着門內猛看,看到江沁玥的身影后眼前一亮,連忙指着她道:“我似(是)跟她一此(起)來的。”

    管事聽了又忍不住想皺眉,這姑娘雖然長得還行,但是不僅做事沒個規矩,甚至連話都說不清楚,這要是放她進去了,萬一惹得長公主不高興可怎麼辦。

    他順着林淺錦的手指望了過去,看到了江沁玥和季雲皎的身影,躊躇片刻後做出了抉擇。

    “季姑娘和林姑娘的帖子上都只寫了她們二位的名字,姑娘若是沒有自己的請帖,請恕小的不能讓您進去。”管事雖然不喜她,但還是規矩地行了個禮,恭敬道。

    林淺錦卻急了,她要是連豆蔻宴都進不去,又怎麼救駕入宮?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她重生一世,最清楚不過,七月的那場選秀因爲黔州突遭大旱,會被推遲到明年舉行。

    可是在那之前,林延就要被貶出京了!

    上一世因爲她在宮中,給皇帝吹了不少耳旁風,這才讓林延勉強保住了自己的烏紗帽,只以罰俸了事。

    如果她現在錯過了這次入宮的機會,一切就全完了!

    “讓開,我嗦(說)了我跟她似(是)一此(起)的,那層(請)貼上本來就應該寫的似(是)我的名字!”林淺錦一着急,也顧不上舌頭上的疼,怒道。

    她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子蠻勁,推開管事就要往裏衝。

    可長公主府又不是林府的茅房,哪是她想衝就能衝的。

    見她敬酒不喫非要喫罰酒,管事心裏暗歎一聲,擡擡手,就有兩個侍衛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一人一邊架着林淺錦,直接把她扔了出去。

    林淺錦沒料到他們竟然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硬生生摔了個大屁股墩,痛得她“哎喲”一聲。

    管事走到她面前,憐憫道:“姑娘還是早些回家,讓你家裏人給你請個大夫吧。”

    林淺錦以爲他是關心自己,心裏稍微好受了點。

    奴才就是奴才,她可是未來的南淮國皇后,小小一個公主府管事還能翻了天不成。

    結果就聽那管事接着道:“這腦疾可得早點治,聽說一旦耽誤了就再也治不好了。”

    此話一出,隱約能聽到周圍的馬車裏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嗤笑聲。

    林淺錦:“……”

    她的舌頭加上屁股一起疼,腦子也慢了半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對方是在罵她腦子有病。

    正想反駁,卻見對方已經回到門口前迎接下一位貴客了,她看了看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高得像牆一樣的侍衛,拳頭攥的死死的。

    忍!她要忍!

    待她成爲皇后的那一日,她要這些人統統以死來謝今日對她大不敬之罪!

    然而周圍無人在意她在想什麼,就算知道了,大約也是嘲諷一笑。

    青天白日的就開始做母儀天下的黃粱美夢,當真是腦子病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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